夜幕低垂,镇国将军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墨轩坐在轮椅上,面前摊开的不是兵书,而是一幅巨大的北境舆图。他的手指在标注着“雁门关”、“朔方城”、“云中堡”等地名上缓缓移动,眼神锐利如鹰。墨忠静立一旁,手中捧着笔墨,随时准备记录。
“粮草,”墨轩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从太原、晋阳两仓调拨,走官道,分三批。第一批需在十日内抵达雁门。兵部那边,王侍郎是林相的人,必然会拖延。让‘玄’字号的人,拿着我的私印,直接找户部李侍郎。李侍郎的独子,去年在江南的盐引案,我们压下了。”
“是。”墨忠在纸上快速记录。
“军械。”墨轩的手指移到朔方城,“朔方军械库去年才补充过,但质量堪忧。让‘黄’字号的人,以商队名义,从蜀中购置三千套精铁环锁甲,五百张强弓,走水路,经汉中转运。银钱从我在江南的盐庄支取。”
墨忠笔尖顿了顿:“将军,动用这么多暗桩和私产,万一被林相察觉……”
“察觉?”墨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墨轩即便废了双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他既要我去北境,就得容我有自保之力。至于私产……昭昭的铺子不是开了么?以‘奇味轩’采购原料、打通商路的名义走账,账目做干净些。”
提到妹妹,墨轩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冷硬:“抚州那边,消息送出去了么?”
“已用‘青蚨’送出,最迟明晚能到甲一手中。”墨忠低声道,“将军,是否要加派人手保护小姐?北境战事一起,林相怕会更关注小姐那边。”
“不必。”墨轩摇头,“抚州是沈家的地盘,沈砚此人精明,暂时还需要昭昭的手艺赚钱,不会让她出事。况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阿夜在她身边。此人身份成谜,但本事不小。有他在,昭昭暂时安全。我们的人,只需暗中盯着,非生死关头,不得现身。”
他转动轮椅,来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我此去北境,九死一生。林文远要借刀杀人,慕容辰是那把‘刀’,北漠是那把‘火’。但他算漏了两点。”
墨忠屏息聆听。
“第一,我墨轩的命,没那么好取。”墨轩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铁血般的决绝,“第二,他忘了,北境那些老兵,那些曾随我父亲、随我浴血沙场的将士,他们认的不是朝廷的官印,是墨家的将旗,是带着他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情义。”
他转回身,目光如炬:“传令北境所有‘地’字暗桩,启动‘归巢’计划。我要在抵达雁门关前,知道北境军中,谁还是我墨轩的兵,谁已投了林相,谁在观望。还有,查清楚这次北漠犯边的真正原因。左贤王阿史那摩虽然骁勇,但从不做无把握之事。突然大举进犯,背后定有蹊跷。”
“是!”墨忠凛然应命。
“另外,”墨轩从怀中取出那半枚玄铁母符,摩挲着上面冰凉的纹路,“以我的名义,给抚州‘墨香斋’去信。告诉老掌柜,若我在北境有不测,或半年内无新指令送达,便启动‘托孤’程序。所有北方暗线资源,尽数转交昭昭。她会知道怎么用。”
墨忠眼眶一热,重重跪地:“将军!您一定会平安归来!”
墨轩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春风穿过庭院,带来隐约的花香。这可能是他在京城的最后一个春天了。
许久,他缓缓道:“去吧。天亮前,我要看到所有安排落实。三日后,大军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