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青梅叶落南瓜藤
地窖的木门吱呀关上时,沈未央忽然想起崔杋袖口沾着的黄泥。她转身往灶房走,想拿块湿布给他擦,却见崔杋蹲在院角的石磨旁,正用手指捻着磨盘缝里的碎米。
“这磨盘好久没用了。”他抬头冲她笑,指尖沾着米白的粉末,“上次磨豆浆还是开春时,现在缝里都结了蛛网。”
沈未央把湿布递过去:“爹说过几日要磨新麦,正好你帮着清理清理。”她靠在磨杆上,看他认真地抠着磨盘上的纹路,“你刚才在瓮里嵌透光石的时候,手都在抖,是不是怕砸坏了?”
崔杋的动作顿了顿,耳尖有点红:“那石头看着脆,万一裂了……”
“裂了也没事。”沈未央捡起地上的一粒麦子,扔进嘴里嚼着,“我娘留下块青石板,说能养石头,裂了的话,埋在石板下三年,说不定能长出新的纹路。”
崔杋眼睛亮了:“真的?那石板在哪儿?”
“在柴房梁上呢,压着我娘的绣绷。”沈未央往柴房方向抬了抬下巴,“不过爹不让动,说那石板吸了三十年灶烟,性子烈,得等雨季过了才能搬下来。”
正说着,沈父扛着捆新柴从后门进来,柴枝上还挂着片新鲜的艾草。“未央,把艾草晾在屋檐下,等晒干了收进香囊。”他瞥见石磨旁的两人,又道,“小崔要是没事,帮我把东墙根的南瓜藤搭个架,昨儿下了场雨,藤子都趴在地上了。”
“哎!”崔杋应声站起来,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刚擦干净的指尖又沾了点草屑。沈未央看着他跑去柴房找竹竿,忽然发现他后颈的衣领上沾着片青梅叶——是早上摘果子时蹭上的,绿得发亮。
她踮脚走过去,轻轻把叶子摘下来。崔杋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忽然回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沈未央把叶子捏在手里,转身往屋檐下走,“艾草要怎么挂?一串绑多少棵?”
崔杋跟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艾草:“我娘以前说,单数吉利,一串绑七棵,挂在门楣上能挡蚊虫。”他说着,灵巧地用麻绳把艾草捆成束,绳结打得又快又稳,“你看,这样绕三圈,打死结,风吹也掉不了。”
沈未央看着他低头捆绳子,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屋檐下的燕子窝传来雏鸟的叫声,叽叽喳喳的,像在学他们说话。
“崔杋,”她忽然开口,“你以前住的地方,也种南瓜吗?”
“种啊,”崔杋把捆好的艾草挂在门框上,拍了拍手,“我家后院有半亩地,我娘在世时总种南瓜,说瓜熟了能雕成碗,盛米汤不烫手。”他忽然笑了,“有年结了个两斤重的小南瓜,我雕了只兔子,结果被我爹当玩具给隔壁娃了,气得我哭了半宿。”
沈未央也笑了:“那你现在会雕吗?我家的南瓜要是长小了,你帮我雕个物件?”
“没问题!”崔杋拍着胸脯,“雕兔子雕老虎都行,保证栩栩如生!”
这时,东墙根的南瓜藤忽然动了动,一只圆滚滚的小南瓜从叶缝里滚出来,正好停在崔杋脚边。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这南瓜刚鸡蛋大小,绿皮上还带着绒毛,像个没睡醒的小毛球。
“你看,”沈未央指着南瓜,“它自己滚过来求你雕呢。”
崔杋弯腰把小南瓜捡起来,托在手心:“行,就它了!等它长到拳头大,我就给它刻个花纹,当你腌青梅的坛子盖儿怎么样?”
沈未央看着他手心的小南瓜,忽然觉得,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长,长到足够等南瓜成熟,等艾草晒干,等地窖里的青梅酒冒出第一缕酒香。而崔杋衣领上的青梅叶、石磨缝里的碎米、屋檐下的艾草香,像串珠子,正被日子这根线,慢慢串成串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