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张月琴就背起药箱出了门。她手里攥着那本边角磨毛的记录本,昨夜写下的“有人愿意试,就不能停”还留在最后一页。她没再看一眼,直接翻到新的空白页,准备记下今天的第一条反馈。
第一站是李二狗娘家。院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时,看见老人正扶着墙在院子里走。脚步不稳,但能自己迈步。见到她,老人停下,脸上露出笑:“今早起来,腿不抽了,我试着下来走走。”
张月琴放下药箱,蹲下检查脚踝。肿胀比前两天轻了不少,皮肤温度也正常。她伸手搭脉,节奏平稳。翻开本子,在“李二狗娘”名字后写下:可自主行走,疼痛频率下降,血运改善。
“药继续喝,早晚一次。”她说,“三副喝完,再看情况。”
“好,好。”老人连连点头,“这药真管用,我睡了十几年没这么踏实过。”
她起身收拾药箱,听见屋里李二狗大声说:“我妈能走路了!张医生的药灵!”话音刚落,就有邻居从院外探头问:“真的?我也让我家老头试试行不行?”
张月琴没应,只说了句“还在试,等结果出来再说”,便走出院子。
第二站是孙大柱家。他坐在屋檐下的小凳上晒太阳,见她来了,赶紧站起来。咳嗽比之前少了,说话也不像从前那样断断续续。
“昨晚只咳了两回。”他说,“老伴说我没半夜坐起来喘,她一觉到天亮。”
她打开听诊器,让他解开衣扣。肺音仍有杂音,但呼吸声比三天前清晰。她记下:夜间咳喘减少,痰易咳出,肺功能略有恢复。
“药不能断。”她说,“三日为限,明天最后一剂。”
“我知道。”他点头,“只要能少咳几天,我都坚持。”
她收起工具,正要走,孙大柱突然说:“村里都在传你这药方,都说你是活菩萨。”
她没回头,只说了句“别这么说”,便往下一户去。
第三站是周小妹外婆家。还没进屋,就听见灶间有动静。老人正站在锅前搅粥,手有点抖,但能自己操作。孙女见她来,赶紧迎出来:“奶奶今早自己盛饭了,不用我喂!”
张月琴走进去,把手搭在老人手腕上。脉象还是弱,但比之前有力了些。她问饮食情况,老人说:“一顿能吃半碗,夜里不胀气了,舒服多了。”
她在本子上写下:饭量恢复六成,消化改善,精神好转。
“药喝完,观察两天。”她说,“要是哪天不舒服,立刻停。”
老人点点头:“我不怕,我信你。”
她合上本子,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渐暗,云层压得低,像是要下雨。
回到卫生所时,雨点已经开始落下来。她把药箱放在桌上,刚坐下,李二狗就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干布。
“我妈让我给您擦药箱。”他说,“怕淋坏了。”
她接过布,轻轻擦着箱子表面。李二狗站在旁边,咧嘴一笑:“我妈说,您那药是‘活命汤’。全村都等着您开方呢。”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整理记录本。三人用药三天,反应良好,无一例不适。她在每个人的名后画了个红圈,写下结论:基础有效,暂无副作用。
第二天清晨,她刚推开卫生所的门,就看见外面站着几个人。不是来看病的,是专程来道谢的。
孙大柱拄着拐走在最前面,声音比前几日响亮:“三年了,我头一回能躺着喘气!不用坐一晚上!”
旁边一个妇女说:“我男人也喘,能不能也试试?”
“等这轮看完再说。”她说,“现在还不敢保证适合所有人。”
“您试试吧。”另一人说,“我们不怕,李二狗娘好了,孙大柱好了,我们信您。”
她站在门槛上,听着一句句话。药箱放在脚边,沾着泥,也没人提谁该擦。她低头看着箱子带子上的铜哨,风吹了一下,轻轻晃动。
中午过后,她又去了李二狗娘家。老人正坐在炕上缝补袜子,见她来,赶紧放下针线:“我今早自己穿的鞋,不用人帮忙。”
她检查了脚踝,肿胀几乎消尽。翻开本子,写下最终评估:症状显着缓解,生活自理能力恢复。
“药停了。”她说,“观察七天,要是复发,再调方。”
“好。”老人笑着说,“我能走,能睡,还能干活,知足了。”
从她家出来,雨又下了起来。她走得慢,药箱沉,肩膀被带子勒得发麻。走到村口时,李二狗追上来,手里端着个粗瓷碗。
“我妈熬的姜汤。”他说,“让您路上喝。”
她接过碗,碗底压着一张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药我们接着喝,您别怕。”
她把纸折好,放进衣兜。姜汤还热,她喝了一口,继续往前走。
第三天,她完成了最后一轮随访。孙大柱夜间未咳醒,晨起咳出一团陈痰;周小妹外婆饭量稳定,夜里无胀痛;李二狗娘已能扶着墙走十步以上,腿痛基本消失。
她在本子上写下总结:三例慢性病患者经三日治疗,症状明显改善,未见不良反应。新疗法初步验证可行。
下午,她回到卫生所,刚坐下,就听见外面有动静。抬头一看,孙大柱、李二狗娘、周小妹外婆都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村民。
没人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
孙大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过来:“我没啥值钱东西,这是我家攒的鸡蛋,您收下。”
“不收。”她说,“你们好了,就是最好的事。”
李二狗娘颤巍巍地说:“张医生,我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
周小妹外婆拉着孙女的手:“我娃不用天天熬粥了,我能自己吃饭了。”
她看着他们,一句话没说。药箱静静立在桌边,铜哨在风里轻轻晃了一下。
第四天一早,她刚打开卫生所的门,就看见门口站满了人。不是病人,是来等消息的。有人手里拿着空药罐,有人抱着本子,说要记下药方。
孙大柱站在最前面,声音洪亮:“我这身子,三年没这么利索过!您要是不给开方,我们不走!”
人群里有人喊:“张医生,我们也想试试!”
她站在门槛上,看着一张张脸。药箱在脚边,带子有点松了,她弯腰拉了拉。
李二狗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挥着一张纸:“我娘说,您那药是‘活命汤’!全村都等着您!”
她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人冲进院子,手里举着一封信。
“张医生!”他气喘吁吁,“县医院孙医生来了!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