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块元玉!”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醉风楼的上空轰然炸响,将所有的喧嚣、议论、呼吸都炸得粉碎。
整个会场,死寂一片。
中州金家和那个隐世宗门的代表,脸上那副志在必得的得意笑容,像是被冰霜瞬间冻结的油彩,僵硬地挂在脸上,滑稽而可悲。他们眼中的傲慢,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观星阁的席位,寻求指示。
然而,那个始终云淡风轻的易先生,只是微笑着,对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那笑容里没有鼓励,没有安抚,只有一种看待用废棋子般的冷漠。
“枪……我们被当枪使了……”
金家的代表瞬间面如死灰,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高台上,拍卖师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他几乎是捏碎了手中的拍卖槌。他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喊道:
“一千块元玉!还有没有……有没有更高的?!”
“一千块一次!”
“一千块两次!”
他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无人应声,无人敢应声。
“铛——!”
拍卖槌猛地落下,砸在铜锣上,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也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成交!‘首批叶擎帝遗迹官方勘探与地图绘制权’,归万商钱庄所有!”
短暂的死寂后,场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潮水般的议论声。
苏清蝉在万众瞩目之下,莲步轻移,优雅地走上高台。她从激动得快要昏过去的拍卖师手中,接过了那份象征着权力的鎏金卷轴。聚光灯下,她宛如加冕的女王。
会场的一角,失败者们的神情各异。
沧浪剑盟的席位上,几位长老面如死灰,仿佛输掉的不是一场拍卖,而是剑盟未来百年的气运。镇武司的穆红袖则早在苏清蝉报出天价时,便已带着满脸寒霜,悄然离场。
其他竞拍失败的势力,也纷纷带着不甘、沮丧与对万商钱庄的深深忌惮,开始默默退场。
蔺惊弦如同行尸走肉般跟在长老们身后,听着周围人对苏清蝉的赞叹、对自己家族“不自量力”的嘲讽,内心一片麻木。
“师兄……”陆清风想上前安慰。
“别烦我。”蔺惊弦用空洞的眼神逼退了他,那眼神里再无半分昔日天骄的锐气。
“苏大掌柜!”
欧冶钧第一时间冲到苏清蝉面前,他完全无视了周围的祝贺与掌声,兴奋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勘探?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分析那里的古代符文结构了!”
他压根就不在乎刚刚花掉的,是一笔足以买下十个安乐镇的巨款。
消息如插上了翅膀,飞速传遍安乐镇的大街小巷。万商钱庄和它背后那个神秘的“懒人武馆”,一时间被推上了传奇的顶峰。说书人百里说闻讯,立刻将晚上的新剧目改成了《财神女王定乾坤,一掷千金镇全场》。
懒人武馆,后院。
顾休钓鱼归来,依旧是空军,木桶里只有几根水草。
苏清蝉的亲信早已等候在此,恭敬地将一张数额大到夸张的银票,和那份“地图绘制权”的复制品交到他手上。
顾休拿着那沓硌手的银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武馆门口的茶水摊。
他将一沓银票“啪”地一声拍在正在算账的刘翠花面前。
“刘大娘,这是欠你的半年房租,还有未来一年的。现在,可以别再念叨我了吗?”
刘翠花看着那沓足够买下她十个茶水摊的银票,又想起自己昨天刚从那个姓穆的女捕头那里“骗”来的“封口费”,脑子彻底宕机了。
她拿起一张银票,又闻又看,手指颤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长……长乐……”她结结巴巴地,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顾休,“你……你是不是去抢钱庄了?”
与此同时,安乐镇另一头,观星阁的隐秘驻地内。
易先生正将拍卖会的结果向一位端坐于阴影中的青年汇报。
“主人,苏清蝉拿下了绘制权,代价是一千块元玉。”
“嗯。”青年,也就是姬珩,对此并不在意。他的目的本就不在此,拍卖会只是为了让他拿到另一件东西,顺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苏清蝉身上。
他摊开手掌,那枚在夜场拍卖会得到的黑曜石碎片静静躺着。
他缓步走到密室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石雕。他将碎片,缓缓按入石雕基座的一个凹槽之中。
碎片完美嵌入。
霎时间,石雕上繁复的纹路自下而上依次亮起微弱的银光,最终在顶端汇聚成一个晦涩难懂的符号。
姬珩满意地微笑道:“天元大阵,根基已定。苏清蝉,希望你的地图,能带给我一些惊喜。”
“你……你是不是去抢……抢钱庄了?”
刘翠花的声音颤抖得如同筛糠,那双平日里总在盘算铜板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惊恐、怀疑,以及一丝“我就知道你这懒鬼不是好东西”的预判。
顾休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刘大娘,说话要讲证据。”他懒洋洋地摆摆手,“万商钱庄的银票,还能是假的?你点点,这是半年的房租,外加预付一年的。够不够?”
抢钱庄?那得多累。有那力气,不如多翻两次身,睡得更香。
刘翠花的大脑彻底宕机了。昨天那个冷冰冰的女捕头给的“黑钱”还没焐热,今天这个懒鬼又扔来一笔足够买下她十个茶水摊的巨款。她感觉这个世界,正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变得越来越不真实。
她颤颤巍巍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张银票,学着账房先生的样子,吹了口气,又举起来对着太阳眯眼看了半天,最后甚至凑到鼻子前,用力嗅了嗅那混合着墨香与铜臭的独特气味。
是真的。万商钱庄独有的水印,错不了。
她不信邪,一张,两张……笨拙地数了一遍,又从头数了一遍。每一次指尖划过银票,她的心就跟着猛地一抽。
“长乐啊……”刘翠花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调,“这、这钱……来路正不正啊?你可别犯糊涂啊!你要是进去了,小宝……武馆可咋办啊!”
“钱货两清。”顾休实在懒得解释这钱是卖鱼得来的,因为那会引发更多的问题。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回去补个回笼觉。他摆了摆手,转身就走,背影里满是事了拂衣去的潇洒,“现在,可以别再念叨我了吗?”
看着顾休那副没骨头似的背影,刘翠花抱着那沓滚烫的银票,陷入了天人交战。
与此同时,醉风楼二楼的一间雅间内,气氛与楼下的狂欢截然相反。
“砰!”
一只名贵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中州金家的家主,一位素来以城府深沉着称的中年男人,此刻面容扭曲,双目赤红地瞪着面前那位悠闲品茶的青年。
“易先生!这就是你向我们保证的?!”他指着窗外万商钱庄的旗帜,声音因愤怒而嘶哑,“我们金家,现在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为了给你当枪使,我们折了三成的产业!三成!”
被称为“易先生”的青年,正是姬珩的化身之一。他仿佛没听到对方的怒吼,只是优雅地提起茶壶,为金家家主重新斟满一杯茶,姿态从容得令人发指。
“金家主,稍安勿躁。”他将茶杯推过去,语气平淡无波,“苏清蝉的财力超出预估,非战之罪。兵法有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们虽未得魁首,却也成功让万商钱庄大出血,极大地消耗了她的流动元玉。为后续真正的遗迹争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胜利吗?”
“你……”
金家家主被这番颠倒黑白的歪理气得嘴唇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对方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一刻他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或许是一个比九幽天魔宗更可怕、更无法理解的存在。
另一边,懒人武馆的院子里。
石敢当正对着院子中央的一块青石板,冥思苦想。
那是昨天师父下棋时,随手摆放棋盘的地方。他绕着石头走过来,走过去,时而皱眉,时而恍然,口中念念有词:“定海神针……一子落而天下平……师父这一式的奥秘,究竟是什么?”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师父正揣着手,溜溜达达地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终于解决了心头大患的满足。
而刘翠花的茶水摊后厨,则上演着一幕无声的喜剧。
刘翠花抱着那沓银票,先是藏进了最隐秘的米缸深处,觉得不妥,又取出来塞进面粉袋里。她来来回回折腾了七八趟,最后咬咬牙,找出一块油布里三层外三层包好,塞进了自己的贴身夹袄里。鼓鼓囊囊的一坨,让她走起路来都有些滑稽。
街对面的听风酒楼顶层,闻人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在随身携带的加密情报本上,用特制的药水写下一行字,字迹遇风则隐。
“目标‘睡龙’资金流向异常。其个人财富与万商钱G庄存在深度利益绑定,单日流水超过安乐镇一年税收。评估:此人绝非普通渔夫或武馆馆主,‘躺平’人设伪装度极高,危险等级上调。”
黄昏时分,随着一辆辆马车驶离,安乐镇暂时恢复了平静。那些在拍卖会上铩羽而归的势力代表,如丧家之犬般,在万商钱庄伙计们“恭敬”的目光中,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落下了帷幕。
刘翠花在厨房里坐立不安,那怀里的巨款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顾长乐那懒鬼,怎么可能凭空变出这么多钱?
不行!她猛地一拍大腿,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万一这钱是贼赃,自己岂不是要被连累杀头?必须搞清楚这笔钱的来路!
一个包租婆的秘密侦查行动,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