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阁,顶层密室。
巨大的浑天星盘缓缓转动,银色的星轨与暗金的符文交错,光华流转,映照着密室中央那一方精美的围棋棋盘。
棋盘上,黑白二子已杀至终局。
姬珩执黑,刚刚收到所有棋子的回报,心情甚是愉悦。苏清蝉开始大海捞针,穆红袖的视线被引向了顾休,那个叫蚩幽的魔道弃子找到了新玩具,而蔺惊弦——他最得意的这步棋,即将彻底崩溃。
完美。
他身旁,易先生如影子般静立,恭敬地垂着头:“主人,万商钱庄的苏清蝉动作很快,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星野异闻录》的下落。是否需要进行干扰?”
“不必。”姬珩的指尖拈起一枚黑子,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啪。”
黑子落下,棋盘上那条原本被围困的黑色大龙,瞬间气冲霄汉,反将白子绞杀得七零八落。
“水越混,鱼才会越往上游。我需要她替我找到那剩下的一半,我才能知晓,我的‘镇星锚’,究竟还缺些什么。”姬珩的目光从棋盘移向星盘。
星盘之上,代表各大势力的光点犬牙交错,密密麻麻地将中心处那一个名为“安乐镇”的点围得水泄不通,仿佛一张正在收紧的巨网。
他满意地轻声道:“万事俱备,只待明日,献上最后的祭品。”
与此同时,懒人武馆的院子里,顾休正烦躁地挠着头。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这天儿格外闷,镇上那股压抑的气氛更是浓得化不开,搅得他连午觉都没睡踏实。
心烦意乱,不如扫地。
顾休决定找点事干,活动一下筋骨,顺便转移注意力。他走进积满灰尘的杂物间,在一个蛛网丛生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副同样布满灰尘的围棋和棋盘。
这是武馆前主人留下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将棋盘擦拭干净,摆在院内的石桌上,顾休长出了一口气。他不懂围棋,但看着这纵横交错的线条,内心那股莫名的烦躁感,竟真的被抚平了些许。
他随手从棋罐里捏起一枚冰凉的白子,目光在棋盘上随意扫过。
忽然,他微微蹙眉。
凭借着【归墟境】那对于“和谐”与“平衡”近乎本能的直觉,他感觉棋盘正中央的某个点,显得格外“别扭”。
就像一幅完美画卷上滴上了一滴不协调的墨,又像一首流畅乐曲里插入了一个刺耳的杂音。整个棋盘的气,仿佛都在那里凝滞了,堵得人心慌。
必须把它填上。
为了让这棋盘看起来“顺眼”一点,顾休想也没想,便将手中的白子,轻轻地落在了那个“别扭”的点上——天元。
几乎在同一瞬间,观星阁内。
姬珩正要落下终结棋局的最后一子,动作却猛然顿住。
他心神一悸,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从心底涌起。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棋盘,那条原本气势如虹、即将吞天食地的黑龙,此刻看起来竟有了一丝……“色厉内荏”的虚浮感。
仿佛它的龙魂,被人从内部抽走了一缕。
怎么回事?
“师父!”
就在顾休落子之后,石敢当刚好练完一套拳,满头大汗地凑了过来。当他看到师父正对着棋盘“观星悟道”时,双眼立刻绽放出崇拜的光芒。
“师父,您又在推演天地大势了吗?”他指着棋盘正中央那枚白子,虚心求教,“弟子愚钝,不知您这一手‘中宫独镇’,是何深意?”
“呃?”
顾休被问得一愣。
总不能说“我看着顺眼,随便放的”吧?那也太没高人风范了。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向远方,用一种故作高深的语气,随口敷衍道:“嗯……此乃‘定海神针’之式。”
为了让这瞎话听起来更真一点,他还补了一句:“一子落下,任你波涛汹涌,我自岿然不动。”
“定海神针……岿然不动……”
石敢当听得如痴如醉,只觉得师父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上武道至理,与自己刚刚修炼的拳法隐隐相合。他不敢再打扰师父,立刻在旁边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开始全力“参悟”这句新得的无上心法。
观星阁内,姬珩反复审视着自己的棋盘,却始终找不到那丝“不和谐”的源头。
最终,他摇了摇头,将其归结为自己大计即将完成,心神激荡所致的错觉。
“无妨。”他挥袖拂乱棋局,不再去想。
懒人武馆里,顾休看着又开始“修炼”的徒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麻利地收拾好棋盘,打着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对他而言,这只是百无聊赖的一天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夜色,彻底降临。
安乐镇陷入一种暴风雨前的死寂。
就在这片死寂中,换上了一身朴素布衣的蔺惊弦,神情复杂地站在了懒人武馆的门前。他抬起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最终,轻轻叩响了那扇斑驳的门环。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