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滑到晚上六点，程砚收拾妥当准备出门，走到停车棚才一拍脑门。
坏了！电动车没电了！
昨晚孙梅叮嘱别骑车，他也就忘了充电这茬。
此时，街道上的积雪在一天断断续续的暖阳下已经化得七七八八。
路面虽然还有些湿滑，但骑车已经完全没问题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车呢？”许昭已经推着自己的电动车出来了，手里拿着钥匙，见程砚对着他那辆“趴窝”的车子干瞪眼，疑惑地问。
“没电了，”程砚两手一摊，表情无奈，“昨晚忘充了。”
许昭看看自己的车，又看看他，很干脆地把钥匙抛了过去：“你骑车，我坐后面。”
程砚利落地接住钥匙，长腿一跨坐了上去，熟练地启动。
车子发出轻微的嗡鸣。
“坐稳了，许大小姐，出发！”他侧头提醒了一句。
车轮碾过湿润的地面，带起细微的水声。
晚风比白天更冷，但两人都裹得严实。
“你还真说对了，”程砚迎着风说道，“这雪化得真快，我还以为能堆几天，堆个像样的雪人。”
“这里又不是北方，”许昭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被围巾捂着，显得有些闷，但很清晰，“能下一次，能积起来，就已经很难得了。”
程砚想了想，迎着风提高了一点声音：“那我祝你以后每年冬天，都能看到雪！”
身后安静了一瞬，然后传来许昭带着笑意的声音。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那语气里的轻快是掩不住的：“好啊。”
电动车汇入夜晚的车流，载着少年简单的祝愿和少女悄然绽放的好心情，朝着约定的火锅店驶去。
到了火锅店门口，隔着玻璃就能看到里面热气腾腾、人声鼎沸。
林安和刘浩果然已经到了，而且显然是早到积极分子。
“你俩终于来了！快快快，饿死了，赶紧点菜！”林安一看见他们，立刻挥舞着手臂，咋咋呼呼地招呼，声音穿透嘈杂的背景音，活力十足。
刘浩就安静地坐在她旁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始终追随着林安，时不时帮她整理一下被碰歪的餐具。
两人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几乎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程砚和许昭走过去坐下，程砚看着对面那对恨不得粘在一起的连体婴。
忍不住压低声音对许昭吐槽：“我现在觉得，把他俩叫出来可能是个战略失误……这气氛，也太灼热了，烫眼睛。”
许昭慢悠悠地拆开塑料膜，语气平静地提醒他现实：“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果不叫他们，今晚这顿火锅你就得买单了。”
程砚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种混合了痛苦与纠结的表情。
“真是可恶啊！自古钱财与清净两难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古人诚不欺我！”
刘浩听到了他的哀嚎，笑着打断他：“行了行了砚哥，快坐吧，别演了，锅底都快开了。”
座位安排毫无悬念，林安和刘浩自然挨在一起。
剩下程砚和许昭，便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同一侧。
四人桌，正好两两相对。
热气开始升腾，鲜香的锅底在锅中翻滚。
因为程砚不吃辣，大家特意准备了鸳鸯锅，可谓考虑周到。
“难得湖州下雪，能这样一起吃火锅真好。”林安眼里闪着光，声音里也满是雀跃。
自从高三开始，休息时间越来越少，她与刘浩常常几个星期才能见上一面，平日里大多靠视频和电话联系。
“你当时为什么不来一中啊？”林安忍不住声讨起刘浩，“实验中学到底哪里吸引你？”
“他怕一中美女太多，影响学习。”程砚在一旁悠悠接话，语气里透着几分调侃。
“那我可要行使监督权了，以后你的重大决定归我管。”林安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刘浩的脸。
“行行行，都听你的。”刘浩笑着应下。其实当年选学校也不是他的主意，是他父亲做的决定。
许昭看着这对嬉笑拌嘴的小情侣，不由得笑了起来，转身自顾自涮起了肉。
过了一会儿，林安拉着许昭陪她去洗手间。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刘浩转过头，看向程砚。
“砚哥，高三都快过半了，你还打算一直单着？”刘浩一边调着蘸料，一边问道。
“不然呢？难道去刮张彩票，刮出一个女朋友？”程砚喝了口饮料，语气漫不经心。
“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应该没有吧，哪儿那么容易遇到。”程砚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脑海中却隐约浮起一个朦胧的身影。
“那……许昭呢？”刘浩沉默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想什么呢，许昭她……是挺好的，长得漂亮，成绩也优秀，确实很好……很好……”说到这里，程砚的话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语气也有些含糊。
“你喜欢许昭，对不对？”刘浩的目光变得笃定，看得程砚心里隐隐发紧。
“我不知道……”程砚闭上眼睛，像是不愿深究，又像是真的找不到答案。
“其实，你自己也清楚。”刘浩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尚未融化的积雪，“有些事情，是越堆越多的。”
良久，程砚都没说话，只是眼里多了些期许。
脑海里又开始了头脑风暴。
天使程砚和恶魔程砚这次没有各站一边，而是肩并肩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甚至面前还摆上了一盘瓜子。
“你搁这儿演内心沉默剧场呢？”恶魔程砚嗑了颗瓜子，吐出的壳精准飞进三米外的垃圾桶，“喜欢个人而已，磨叽得我都想替你点播一首《勇气》循环播放。”
天使程砚温和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身后掏出一个闪闪发光的计算器：“让我帮你算算，程砚同志，你这得浪费多少时间。”
恶魔程砚一把抢过计算器，按得啪啪响：“何止！还有心跳加速、言语混乱、偷偷瞄人家的未计入成本！以及最重要的，你再不开口，万一哪天许昭被别人拐跑了，你这属于重大战略失误！我都替你急得长痔疮了！”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可你。”天使程砚伸出手，和恶魔程砚击了个掌，击掌瞬间还爆出一小团星星特效。
程砚坐在桌子这头，看得目瞪口呆：“……你俩之前不是水火不容吗？而且天使击掌为什么会有特效？”
“紧急状况，统一战线。”天使程砚微笑道，背后翅膀抖落几片发光的羽毛，“再让你纠结下去，我们俩都要因为工作不力被内心戏管理部门扣绩效了。”
恶魔程砚更是直接掏出一份镶着火焰纹路的合同，“啪”地拍在桌上：“赶紧的，签了这份《承认喜欢许昭书》，我们还得赶去下一个纠结症患者的脑子里加班呢。年底了，KpI压力很大的我跟你说。”
程砚看着眼前这荒诞又和谐的一幕，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是啊，他在怕什么？
记忆里的片段开始闪回。
从初次见面的误会，到军训时期的打闹；再到他被欺负时，许昭为他出头；还有两人一起度过的这些年月……
程砚终于是苦笑一声，抬头看着刘浩。
“是的，”他说，语气轻松得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我喜欢许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