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剑碎之警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胡同里静悄悄的。
张清玄推开店门时，门槛前已经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快递盒。盒子是普通的牛皮纸包装，没有任何寄件信息，只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张清玄收”四个字。
他蹲下身，没急着碰盒子，而是仔细看了看。盒子上没有邮戳，不是通过快递公司寄送的，是有人直接放在这里的。放的时间应该不长，因为盒子表面的露水痕迹还没干透。
张清玄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纸，折成三角形，夹在指尖轻轻一抖。黄纸无风自动，飘向盒子，在距离盒子半尺的地方突然停住，然后迅速变黑、蜷缩，最后化成一小撮灰烬落在地上。
“阴气很重。”他低声自语。
胖子打着哈欠从后院出来，看见张清玄蹲在门口，凑过来问：“老板，大清早看什么呢……咦？这盒子谁送的？”
“不知道。”张清玄说，“去拿镊子和手套来。”
胖子很快把东西拿来。张清玄戴上橡胶手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盖子掀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飘了出来，像是铁锈混合着某种腐肉的味道。
盒子里铺着一层黑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块暗红色的桃木剑碎片。碎片长约三寸，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掰断的。剑身上原本刻着的符文已经磨损大半，但还能看出茅山的制式。
碎片旁边，压着一张折叠的白纸。
张清玄用镊子夹起纸条，展开。纸上只有一行字，是用毛笔写的，字迹苍劲中带着一股阴冷：
“多管闲事者，此为例。”
没有落款，但张清玄认得这个笔迹——和之前在雾隐山收到的那张警告纸条一模一样。
玄冥。
胖子的脸色变了：“老板，这……这是……”
“警告。”张清玄把纸条放回盒子，目光落在那块桃木剑碎片上。他认得这把剑——茅山弟子标配的“青锋桃木剑”，每个正式弟子入门时都会得到一把。剑身上的符文是护身破邪的，寻常邪祟碰都不敢碰。
能把这样的剑掰断，对方的力量不容小觑。
“这剑是谁的？”胖子颤声问。
“不知道。”张清玄收起镊子和手套，“但肯定是茅山弟子的。清风明月起来了吗？”
“应该起了，我听见后院有动静。”
两人回到后院。清风和明月果然已经起来了，正在葡萄架下练早课。清风打坐，明月练剑，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带着名门正派的扎实功底。
见张清玄过来，两人收势行礼：“张师兄早。”
“早。”张清玄把盒子放在石桌上，“看看这个。”
清风上前，看到盒中的桃木剑碎片，脸色骤变。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碎片，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手指轻轻拂过剑身上残存的符文。
“这是……青锋剑。”他的声音有些发干，“是我们茅山弟子的剑。”
“能认出是谁的吗？”张清玄问。
清风摇头：“青锋剑制式统一，除非有特殊标记，否则很难辨认。不过……”他顿了顿，“剑身断口处有黑气残留，很淡，但确实是邪术侵蚀的痕迹。持剑者应该是在与邪物交手时，剑被强行折断的。”
明月凑过来看，年轻的脸庞上写满愤怒：“太嚣张了！竟敢对茅山弟子下手！张师兄，我们要不要立刻禀报掌门师姐？”
“要。”张清玄说，“你们去联系凌薇，把情况告诉她。让她查查，最近有没有在外云游的弟子失联。”
“是！”明月转身就要去拿手机。
“等等。”张清玄叫住她，“先吃早饭，不急这一时。”
胖子已经去厨房准备早饭了。今天他熬了皮蛋瘦肉粥，粥熬得稠稠的，皮蛋切得细碎，瘦肉丝腌得入味。又蒸了一笼小笼包，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汤汁四溢。
五人围坐在后院的小桌旁吃饭。气氛有些压抑，谁都没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最后还是胖子打破了沉默：“那个……清风师兄，明月师姐，你们在茅山的时候，听说过这种事儿吗？我是说……同门遇害什么的。”
清风放下筷子，表情严肃：“茅山立派三百年，确实有过弟子殉道。但大多是在除魔卫道时力战而亡，像这样……收到断剑警告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明月咬着嘴唇：“掌门师姐说过，玄冥叛出茅山后，一直在暗中活动。他手段狠毒，做事不择手段。这次……恐怕只是个开始。”
张清玄慢慢喝着粥，没接话。他心里清楚，玄冥这是在敲山震虎。龙泉县的事，他们动了阴冥宗的遗迹，拿到了竹简和玉牌，已经触及了玄冥的核心利益。这柄断剑，既是警告，也是宣战。
吃完饭，清风明月去联系凌薇。胖子收拾碗筷，陈子轩在后院继续站桩——自从龙泉县回来，他练功比以前刻苦多了。
张清玄坐在柜台后，看着桌上那个盒子。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桃木剑碎片上，暗红色的木头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伸手拿起碎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闭上眼睛，将一缕星火之力缓缓注入碎片。
碎片微微震动。
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漆黑的夜晚，山林，一个年轻道士持剑而立，剑身发出淡淡的金光。对面，是三个穿着黑衣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周身缠绕着黑气。交手，剑光与黑气碰撞，道士节节败退。最后，一只苍白的手抓住剑身，用力一掰……
“咔嚓。”
画面戛然而止。
张清玄睁开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通过残留的气息回溯画面很耗心神，但他得到了关键信息——三个黑衣人，用的确实是玄冥一系的邪术。
而且，从交手的过程看，那个茅山弟子的修为不弱，至少在“炼精化气”中期。能这样轻易击败他并折断青锋剑，对方的实力至少是“炼气化神”级别。
玄冥手下，有这样的高手。
正想着，店门被推开了。
林瑶走了进来。她今天没穿警服，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配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睛很亮。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里面飘出咖啡和面包的香气。
“早饭吃了吗？”她问，很自然地把纸袋放在柜台上，“给你们带了咖啡和牛角包。”
“吃过了。”张清玄说，“不过咖啡可以喝。”
林瑶自己拿出一杯咖啡，喝了一口，看向桌上的盒子：“这就是那个快递？”
“嗯。”张清玄把盒子推过去，“看看吧。”
林瑶戴上随身携带的取证手套，仔细检查了盒子和里面的东西。看到桃木剑碎片时，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桃木剑……茅山的？”
“对。”张清玄说，“应该是某个在外云游的弟子遇害了。”
林瑶的脸色沉了下来：“需要我立案调查吗？”
“暂时不用。”张清玄摇头，“这不是普通刑事案件，你们查不了。我已经让清风明月联系凌薇了，茅山会自己处理。”
“可是……”
“没有可是。”张清玄打断她，“这是修行界的事，按修行界的规矩来。”
林瑶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等凌薇的消息。”张清玄说，“在这之前，按兵不动。”
正说着，陈静薇也来了。她今天穿了身米白色的职业套装，裙摆及膝，露出匀称的小腿，脚上是双裸色高跟鞋。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妆容精致，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张先生，林警官。”她点头打招呼，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在柜台上，“这是关于落雁湖地区的资料，我让人整理好了。”
她注意到桌上的盒子，目光落在桃木剑碎片上：“这是……”
“警告。”张清玄言简意赅。
陈静薇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平静：“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用。”张清玄说，“你处理好自己的事就行。你二叔那边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陈静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最近很安静，但我总觉得不对劲。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就这么罢手。肯定在酝酿什么。”
“小心点。”张清玄说，“狗急跳墙的时候，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知道。”陈静薇苦笑，“这些年，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
三个人坐在柜台前，一时无言。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空气中画出几道光柱，灰尘在光柱里缓缓飘浮。
胖子从后院探出头：“老板，中午吃什么？”
张清玄看了他一眼：“随便。”
“那……做红烧肉吧。”胖子说，“我买了五花肉，肥瘦相间的。再做几个素菜，煮锅米饭。”
“嗯。”
胖子缩回头去。不一会儿，厨房里传出切菜的声音，咚咚咚，很有节奏。
林瑶忽然笑了：“胖子这手艺，真该开个饭店。”
“他开饭店，谁来给我做饭？”张清玄理所当然地说。
陈静薇也笑了：“张先生，您这算盘打得真精。”
“不然呢？”张清玄拿起林瑶带来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凉了，但香味还在。
气氛轻松了些。
清风明月从里屋出来，表情凝重。清风手里拿着手机，显然刚通完电话。
“张师兄，联系上掌门师姐了。”他说，“师姐说，一个月前，确实有一位名叫清松的师兄在外云游时失联。清松师兄是‘炼精化气’中期修为，奉命调查西南地区的异常灵气波动，之后就没了消息。”
“清松……”张清玄念着这个名字，“他的青锋剑，有什么特殊标记吗？”
“有。”明月抢着说，“清松师兄的青锋剑，剑柄上刻了一个‘松’字，是他自己刻的。掌门师姐让我们确认一下。”
张清玄再次拿起那块桃木剑碎片。这次他仔细看剑柄的部分——虽然断裂处很粗糙，但确实能看到半个刻字，是“松”字的右半边。
“是他。”张清玄放下碎片。
清风明月的脸色都白了。同门遇害，这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冲击。
“掌门师姐怎么说？”张清玄问。
“师姐很愤怒。”清风说，“但她让我们先留在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她说玄冥这次是故意挑衅，想引我们自乱阵脚。她会派其他弟子暗中调查清松师兄的下落，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
张清玄点点头。凌薇的处理很冷静，不愧是当掌门的料。
“那落雁湖那边……”陈静薇问，“还去吗？”
“去。”张清玄说，“而且要尽快去。玄冥越是想阻止我们，说明落雁湖那里越重要。”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危险？”林瑶担心地说。
“危险也要去。”张清玄看着桌上的桃木剑碎片，“有些事，不是躲就能躲过去的。”
正午时分，胖子的红烧肉做好了。五花肉切成整齐的方块，炖得酥烂，酱汁浓稠，泛着诱人的油光。配菜是清炒豆苗和蒜蓉空心菜，还有一锅白米饭。
五人围坐吃饭。胖子今天特意多做了些，摆了满满一桌。
“铁柱哥，你这红烧肉绝了。”陈子轩吃得满嘴流油，“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胖子嘿嘿笑：“那是，我专门挑的五花三层肉，先煸出油，再加糖色，小火慢炖一个多小时呢。”
清风明月也吃得很香。他们在山上吃惯了清淡的斋饭，第一次尝到这么地道的家常菜，眼睛都亮了。
“王师兄的手艺真好。”明月嘴里塞着肉，含糊地说，“比山上的伙食好吃多了。”
“那是！”胖子得意，“我这可是得了真传的！”
张清玄慢慢吃着，没参与他们的讨论。他的心思还在那柄断剑上。
清松，炼精化气中期，茅山正式弟子。这样的修为，在修行界已经不算弱了。可还是死得不明不白，连剑都被掰断送回来当警告。
玄冥手下，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高手？
落雁湖之行，恐怕比预想的更危险。
吃完饭，张清玄让胖子去休息，自己则开始准备符箓。这次要画的符比平时多，而且要更复杂。他裁了一叠特制的黄纸，用的是陈年朱砂，又加了黑狗血和雄黄粉。
一下午，他都在柜台后画符。清风明月在旁边看着，不时低声交流。
“张师兄这手法……好精妙。”清风感叹，“每一笔都精准到位，符文结构完美，这得练多少年啊。”
“听说张师兄当年是茅山第一天才。”明月小声说，“要不是……唉。”
张清玄像是没听见，专心画符。一张张符纸在他笔下完成，有护身的，有攻击的，有隐形的，还有几张特别复杂的复合符。
画到傍晚，他停下笔，数了数。一共三十六张，够用了。
他把符纸分成五份，自己留一份，给胖子、陈子轩、清风明月各一份。
“这些符随身带着。”他说，“关键时刻能保命。”
四人郑重地接过符纸，贴身收好。
夕阳西下，把扎纸店染成一片暖金色。胡同里传来收摊的声音，孩子的笑声，还有谁家电视的声音。
寻常的一天，又要过去了。
但张清玄知道，有些事，正在暗中酝酿。
玄冥的警告已经收到，下一步，该轮到他们出牌了。
他看着天边的晚霞，眼神平静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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