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风卷着雪粒撞在帐布上,“噗噗”的响,像有妖祟在暗处磨牙。
可中军帐里的烛火却稳得很,焰尖跳着细碎的光,把陆云许银白战甲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又宽又直。
他站在案前,指尖捏着《伏羲驱魔术》的绢册边缘,麻线修补的地方硌得指腹发涩——
那是宁无尘当年亲手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铁线还牢。
他深吸一口气,指腹轻轻一捻,绢册“哗啦”翻开半页。
泛黄的纸页带着桐油的温润气,墨色符文在烛火下泛着哑光,朱砂印记却像活过来似的,顺着纹路微微发烫。
刚触到“镇怨”篇的首符,指尖突然一麻,一股暖流顺着指缝钻进去,像浸了温泉的水,瞬间淌过手臂,撞进丹田深处。
九色元婴猛地颤了颤。
不是受惊的抖,是久别重逢的震颤——
淡金色的灵光从丹田漫出来,顺着经脉往上涌,绕着他的指尖打转。
绢册上的朱砂符文突然亮了,红光透过纸页渗出来,与灵光缠在一起,像两条交颈的光带,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映得他甲片上的纹路都泛着暖光。
“嗡”的一声轻响,符文的红光竟跳起来,沾在他的弑师枪穗上,枪穗上的银线瞬间亮如星火。
陆云许攥紧绢册,指节泛白,纸页被捏出浅浅的折痕。
他想起半个时辰前,指尖刚触到绢册时的悸动——
那股温润气顺着指尖漫上来,驱散了连日奔波的乏,连甲胄缝隙里的寒气都被暖透了。
此刻灵光缠上符文,他才懂这不是简单的共鸣,是古卷认主的信号——
认的不是他的九色元婴,是他揣在心里的那点清明。
他轻轻翻到扉页,那里的墨字早被岁月磨得发淡,“驱邪先正己,心浊则术废”八个字,边缘都起了毛,却像有千斤力道,砸得他心口发沉。
指尖抚过字痕,能摸到宁无尘当年批注的浅刻——
“本心不亏,万邪可破”,刻痕里积着细沙,是北境戈壁的沙,和他甲片缝隙里的一模一样。
符文的红光突然烫了一下,陆云许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的睫毛上沾了细碎的光。
他想起李栓被鞭笞时渗血的后背,想起甲乙两兄弟扭打时红透的眼,想起宁无尘掌心的温度——
那些画面顺着灵光钻进脑子里,和符文的力量缠在一起。
古卷的术要“本心清明”为根,“守护执念”为引,他守的是护国军的弟兄,是北境百姓的暖衣,是宁元帅托在他手里的清明,这执念,刚好够撑起这驱邪的术。
帐外的风又紧了些,帐布被吹得鼓起来,像张绷紧的弓。
陆云许抬手,灵光顺着他的指尖落在绢册上,朱砂符文的红光更盛,竟在他眼前映出士兵们操练的虚影——
不是互相猜忌的模样,是从前并肩挥枪、喊着“同生共死”的热乎气。
他突然笑了,指尖划过符文的动作轻了些,像是怕碰碎这虚影。
他把绢册按在胸口,甲片蹭着绢册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
符文的暖气透过甲胄渗进来,贴在心口,和他的心跳同频。
九色元婴的灵光渐渐收归丹田,却在经脉里留下淡淡的暖意,像埋下了火种。
陆云许握紧腰间的弑师枪,枪柄的纹路被他摸得发亮,枪穗上的红光还没散,在烛火下跳着。
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
敌人藏在阴影里,啃噬军心的贪嗔,比妖兽的爪牙还狠。
可他手里有古卷的智慧,有元婴的灵光,有弑师枪的锐锋,更有那颗被北境风雪淬过的本心——
不贪不怨,只守清明。这就够了。
烛火跳在他年轻的脸上,绢册的红光映着他的眼,亮得像要穿透帐外的黑雾。
陆云许转身走向帐门,脚步踩在石板上,稳得像扎了根。
帐外的风依旧冷,可他胸口的暖气越来越盛,连带着甲片都暖了——
那是古卷的光,是初心的热,是能烧穿邪祟阴霾的,北境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