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纣再次加速，略过了圣焰的一系列心理斗争。
没有日夜的天途上，圣焰终于倒下了。
他的身下尽是剐蹭出的血迹，混杂着泥泞透着淡淡的腥甜。
而墨纣却看见，他眼前长阶上一截断裂的枪尖闪烁起光辉，一枚钉着人影的逆十字落在了他的手背。
那正是所谓的【骑士神】。
“孩子，天途吾聆听到了汝的启迪，汝值得吾这个罪神的托付。”
话罢，骑士神的声音消弭，圣焰的眼前却浮现了一幕幕闪烁的过往。
那是一幕幕断片的场景，犹如一张张壁纸划过眼帘。
倒悬的山脊坠向林立着无数建筑的都市，无数人跪伏在地面祈祷；
无垠的海洋向两侧翻涌，炽烈的火焰燃烧海底的宫殿；
成千上万的骑士列阵冲杀，前赴后继地奔向高楼般的巨兽；
涌向天际的海流裹挟着碎尸与盔甲，断裂的长枪被粗糙的手杵在平原之上；
跪倒的双膝前，涕泗横流的人群神色复杂而悲怆；
……
数十幅场景快速流转后，圣焰也彻底昏死过去。
“孩子，你成功启迪了神明，这是天途对你的认可。”
等圣焰再次醒来，主教的声音让他逐渐感受到活着的滋味。
“启迪？不，我并没有做什么。”
“哈哈哈！你错了，当你呼唤起祂的人性，让祂回忆起众神铸下的罪孽，便已是对祂最大的启迪。”
圣焰缓缓睁眼，只看到主教温和的笑容。
墨纣默默看着两人的谈话，暂停了记忆的流动。
对他来说，圣焰的复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还需要梳理一下这场莫名其妙的登阶。
宗教这东西的抽象之处就在于，很多东西只是单纯的意象或者曲解，结合真实情况，往往容易被外人误会。
譬如这次的“启迪”，里面的信息量很大，但真假还不能单纯根据记忆判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圣焰召唤这个骑士神的时候，口中念叨的可不是刚才的场景：
「而我鞠躬，将花献给路边的坟冢；
祂若能聆听我的启迪，那必将回世间将自己救赎！」
其中这两句就是单纯的美化而已。
所谓的鞠躬、花和坟冢，全他娘的是圣焰自己的意淫。
但主教说的启迪墨纣却是有几分认可的。
当初下属好奇他为什么闲来无事喜欢吃点东西，他的解释就是梦魇的记忆太多，培养一个自身的习惯就相当于留下一个“人性的锚”。
这话有几分道理，但墨纣自己是不相信的。
他已没有多少所谓的人性，更多的只是防止记忆对本体的干扰。
换句话说，如果在没有异常干扰的情况下他丧失了所谓的人性，那只能代表他生命层次的进化或退化而已。
在正常的演化中，如果个体试图强行保留某种行为或特征，那只能说明演化得不够彻底。
早期原始人还为了繁衍族群近亲交配呢 ，到了技术落后却人口够多的文明中期那不就是进化不完全，认知不完善么。
如果技术能克服这类障碍，或许这种思想会再次得以存续并被认可，但至少不是现在。
墨纣算是知道伊甸园为什么觉得血十字是被异常物品牵着走的可怜虫了。
结合主教的话，那个“世界”的故事或许很简单：
神明干架，凡人遭殃，世界炸了。
当然，前提是这些东西不是那本【启示录】内的门和天途杜撰出来的。
但如果不是杜撰出来的东西，那血十字和启示录中“天途”的存在就耐人寻味了。
【五神世界】没有异常物品，但【狭缝空间】却出现在了蓝星；
【神明世界】暂时不清楚是否存在，似乎也没有异常物品，但【天途启示录】也出现在了蓝星；
【惊喜盲盒】内不知道是否和某个真实世界有关，但【兽皮魔法书】这种东西也能被他置换出来。
蓝星真有这么牛逼？全宇宙都赶着往这送东西？
思索间墨纣心里已经涌现了不少想法。
譬如蓝星是某种宇宙bug的垃圾场，原本的垃圾场作为神尸崩溃了，异常就降临了蓝星；
亦或者神尸想要复活，所以选定了蓝星和他这种器官持有者，又因为某种原因连接了其他世界，最后等他全图鉴了再夺舍自己？
以前的猜测和现在的念头混杂在一起，让他更倾向于【神明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一件事能是巧合，三件事总不能是巧合吧？
况且这还只是他接触到的东西。
伊甸园总部据说也是一个独立空间，鬼知道是不是哪一块世界碎片？
抛下这些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可能，墨纣再次延续了圣焰的记忆。
“孩子，如我开始所言一样，你是优秀的赤契，未来你也将是一名优秀的【启神者】。”
主教说着退出了房间，末了提醒道：
“试着和祂交流吧，你是祂的启迪，祂同样也是天途给你的指引。”
圣焰沉默，又回想了一遍那条恢宏的天途，这才轻抚手背：
“尊敬的神明，您能听见我的呼唤么？”
“圣焰，无需多礼，吾曾奴役人类，和那些神众犯下罪孽，如今已是时候偿还。
你若不嫌恶吾的污秽，吾也将成为你的仆役，用长枪替你扫清异端。”
墨纣听到这里发现了一个细节。
之前骑士神的称呼是“汝”，现在却变成了“你”，只不过自称依旧没有改变的意味。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人性的锚”在影响对方，但还是选择继续听下去。
“好吧，骑士神，我能感受到您的名讳，在互相了解之前，请容许我提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启示录曾提及神明内部的倾轧铸就了末日。
我想知道，您的世界究竟是如何毁灭的，以及……我们的世界也会如教义所讲一般迎来灭亡么？”
骑士神沉默，似乎有些哀愁，圣焰的手背隐现红光，良久之后才开口：
“吾可以为你讲述那段历史，但你们的世界有很多……神物，吾并不能断言它的未来。
但如果这些东西无止境地泛滥下去，即便原因不同，吾相信末世也终会降临。”
这次轮到圣焰陷入了沉默。
作为蓝星土着，异常带来的混乱他再清楚不过，只不过他还是渴望听见不一样的答案。
“我知道了，感谢您的解惑，那还是聊一聊你们神明的故事吧。”
……
几个小时后，墨纣退出了梦魇空间，看向缓缓苏醒的圣焰：
“你们血十字的故事很精彩，那个世界不比蓝星畸形多少，或许我该感谢你们的情报。”
圣焰眼中一亮，连忙开口：
“这么说，你应该也清楚了末日的存在，可那些腐朽的官方组织只把这当做笑话！
现在谁也说不清末日什么时候降临，但你也应该能和我们合作了吧！
只要我们同仇敌忾，一起清扫那些异端和异常，或许就能……”
“蓝星毁不毁关我屁事？”
墨纣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圣焰的话语，顺带打断了他的四肢。
“真要有末日，不想着搞异常跑路还想着救世？
指望那群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的神明和所谓的天途？”
在圣焰悲愤交加的眼神中，墨纣从储物镯中放出了一片浓雾，又留下几个仪器后骤然消失。
片刻之后，圣焰缓缓陷入了昏迷，一批监视人员也突然出现在了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