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熟悉的人，从那个单独的空间里走出来。我有些纷乱的情绪突然就平静了下来。被抛到脑后的那些思绪自然而然的回到了我的脑海里，就像从沉眠里复苏了一样。
我心理上可能出了些问题。
我有这么一种感觉，但我毕竟不是心理医生，分辨不出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我确确实实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我的状态不对劲儿。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显得很茫然，找不到行动的动力，无论理智如何呼唤，我就是行动不起来。
而面对申屠他们的时候，不论情况有多么的突然，我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做出行动做出思考。
这样的我……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我换了一身衣服，跟在申屠背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未知的方向。
走廊两边不时能看得到一些房门，从它们间隔的距离来看，它们背后的房间的面积一定不小。恐怕我所在的那一间是这些房间里最小的一间才是。
那些门扉都紧闭着，上面没有门牌，连门面都是一个颜色。我试着观察这些门户，但一连掠过十几扇门扉依旧一无所获之后，我明智的选择了放弃。
然后，我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申屠身上。
这是来到这里之后我第一次看到申屠。他换掉了那身黑色的战术服，内里套了一套雪白的衬衫衬裤，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蹬着一双白色的布鞋，就那么施施然的闯进了我的房间。
顺带一提，我现在的穿着和他一个模样。他带了这样一套被密封包装起来的衣服给我，还丢给了我一袋紫色的液体让我仔细清洗一下身体……
这番举动让我觉得有些别扭。我貌似在某些清宫戏里见过这种桥段。
走廊上能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和他丢给我的那袋紫色液体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我大概能明白那玩意儿的作用，对这番折腾的目的也有了些想法。
我开始在意起接下来要见到的那个人。
之前的经历告诉我，这个人很重要。他是程度一行人追逐长生的理由。
不过他的身体状况恐怕不太好……
也不知道申屠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想到这里，地下的经历又一次从脑海深处泛了起来。
我想起了那具和我紧紧贴在一起好几个小时的冰凉尸体，想起了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像麻袋一样被申屠扛在肩膀上随跑动不停颤动的程序，想起了那个从棺材里坐起来又被封龙捅回去的人，想起了那突然像雕塑一样僵在原地的上百个持枪暴徒……
想起了封龙离开后琥珀色棺材里慢慢消融的人形，想起了那一点点漫上石坛的水位，想起了突然出现在棺材旁边的申屠，想起了逃跑过程中瞥见的那一小瓶被他挂在脖颈上的琥珀色液体……
想起了地下河水面上漂浮着的数不清的奇怪尸体，想起了那些匍匐着的，慢慢被水吞没，只剩下一团模糊绿光的人影……
想起了漆黑甬道里申屠剧烈的喘息声，想起了趁着夜色摆脱追逐时慢慢放松下来的越野车引擎，想起了后座上一手抱着昏迷的路人脸一手揽着脸色惨白的一身黑，神情木然的程锦绣。
想起了和那具活尸叠叠坐被安全带绑在副驾驶上的糟糕经历，想起了扶着方向盘时申屠难得露出的严肃神情，和车里那时放着的反差感极大的舒缓音乐。
想起了被干燥粗糙的头发戳在脸上的难受感觉，想起了胃被饥渴折磨到烧痛时的痛楚。想起了初见到的那一抹阳光，和那时仿佛得到了救赎一样的心情……
黎明……
在副驾驶上，在面前那一团杂草一样的头发里看到远处群山边缘亮起的那一抹白弧时，我深切的体会到了蕴藏在这个词里的那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只是……那时封龙嘴里的黎明到来，和我当时体会到的黎明到来，是一个意思吗？
我不知道答案。但这句他重复了两遍的话，不应该只有这种单纯的意义才是。
还有那棺中人的身份，和他毫不犹豫杀死那棺中人的举动。
你活得够久了，淮南王……
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这句带着些金属颤音的话的时候，总觉得胸口有些发堵。我似乎能体会到封龙说这句话时的些许情绪，即使这句话在被某种扩音装置扩大后很有些失真。
那时，他有些低落。
这样的情绪代表了什么？思维稍微发散一下，就有数不清的猜测从脑子里冒出来。没有可以左右选择的条件，我连对这些猜测做出筛选都做不到。
一连串的疑问充斥在我的脑海。它们从封龙身上发源，像阴云像迷雾一样环绕在他的身边。
那是个矛盾的男人。
我所知道的和他有关的一切，似乎都是矛盾的。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路人脸一身黑程锦绣三个人的目的是得到水中棺里的东西，更进一步说是想要救他们口中的阿爷。
申屠的行动纲领我也能够看得明白。
可是封龙呢？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在行动？
在一身黑他们的叙述里，他是守护长生秘密的守护者。可这位守护者亲手杀死了从千年的历史尘埃里醒过来的棺中人。
那么，他是我猜测中的送葬人吗？
可如果他真的是送葬人，又该如何解释花费大量力气建造秘地摄取长生的那些古人的行为呢？
这些问题轻易的把我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我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最后还是选择将它们全部搁置，还自己一个清爽的大脑。
我试着转移注意力，思考一些其他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淮南王……
我记得葬教之地算是战国时期的造物吧？而建造这座大墓这座秘地的道门淮阴一脉更是在秦时就遭受了致命打击。
而淮南王……如果是我熟知的那个淮南王的话，应该是汉时的人物。
汉代的人，为什么会葬在战国时期的大墓里？
而且，从我看到的各种阵仗来看，就好像这座大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而修筑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