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思考，思考封龙摇头的含义。在思考的时候，我近乎本能的垂下眸子，把封龙那张会带给我莫名压迫感的脸从我视野里除去。
申屠他们压低声音商谈，我再听不到他们的言语。大脑不再受别的信息干扰，直到此时我才拥有了真正独立的不受任何干扰的思考环境。
在这个时候，之前忽略掉的诸多细节扎堆儿的涌上心头，只一次冲击，就险些将我之前的所有猜测全部推翻。
我记得我发现封龙的契机是他发出的一声轻笑，我也记得申屠方才对路人脸他们说过的话。隔着几十米远，他都能听清楚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那当时的这一声轻笑，他有可能会漏过去吗？
如果前提从这里就错了，那么后续的一切结论都会变得不再可信。如果早在那个时候申屠就发现了封龙的到来，那么先前他们所交流的一切。以及我从中推导出来的那些信息，都有可能是他们刻意展现出来的假象。
将这个推论作为结论，再逆向往回寻找支撑这个结论的证据，我很快便发现了十几处可疑的地方。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疑点，在于我自身。
路人脸口口声声说着我是他们重要的筹码，他们甚至一度以我为中心爆发争吵。可即便吵成这个样子，也没有一个人想起来确认一下我的状况，这难道不值得奇怪吗？
是，申屠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能够隔着几十米远确认他们的呼吸，自然也能够隔着十几米的高度确认我的安危。
出于对申屠的信任，再加上一身黑出事的影响，他们暂时顾不上我，这很正常。可在知道我在大量失血的状况下使用了编号二零五的情况下，依旧没人询问一下我的状况……
对，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爆发了争吵，像是积年的矛盾在此刻爆发，从那一段对话的脉络来看，这一切的发生称得上是顺理成章。
可换个角度看一看呢？
如果按照原本的对话趋势进行下去，接下来的对话里，我必然会成为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为了避免确认我的状况这一个事件的发生，他们刻意激发了积年的矛盾，用一场激烈的争吵顺理成章的将本该立马进行的事件掩盖拖延下去，这么想的话，也能够说得通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被水打湿的血腥味猛的灌进肺里，那股子古怪的味道让我有些反胃。
但相比起我心头的沉重感来说，这股子不适只算了了。
我决定把那声轻笑前后申屠的所作所为重新梳理一遍。
然后，我发现了另外一个疑点——战斗的时间。
先前申屠和大鱼单独搏斗的时候，我中途被树根抽中晕了过去，那条鱼最终也不是死在申屠手上。我没有一个准确的参照物，来判断申屠干掉这些鱼的时间到底正不正常。
但至少有一点我很确定。
只要情况允许，申屠绝对会用最快的速度去到水中棺的面前。
且不论先前的争吵是自然还是刻意，至少争吵里的内容还是可信的。我甚至怀疑他们是真的挑开了积年的矛盾在争吵。
这算是一种另类的借题发挥吧？
以他们对封龙的忌惮，会做出再怎样谨慎的选择都不为过。从这个角度出发去想的话，我不认为他们会用一场虚假的争吵来应对封龙。
假定争吵的内容为真，申屠和程家之间却是存在矛盾，他有理由对程家要他做的任何事情消极怠工，但至少有一个人能让他全力以赴。
也许是爱情，也许是恩义，他对那个少女无比在乎。而他所在乎的人在背后冒着生命危险给他争取时间，申屠恐怕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
所以在我醒过来之后，他草草把我安置在了这条死鱼的背上，只带着一把匕首就向那几条鱼杀了过去。
从这个角度出发，我笃定他会用他能达到的最短的时间结束战斗。
但从他下去到路人脸他们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未免也拖得太长了，他似乎一直都只是在和那些鱼周旋，接近五分钟的时间里，居然没有一条鱼被击垮，或者受到致命的伤害！
叫吼声一个也没有减，就连下降的幅度都相差仿佛。我不信他会不懂“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个道理……
我记得‘冷血’这个词汇。
虽然不知道具体含义，但能和吃兴奋剂之后的状态相提并论，恐怕是一种极为强力的手段。从申屠宁愿一直用普通的手段对付这些麻烦的大鱼，也不愿意使用会和‘冷血’产生冲突效果的编号二零五来看，这东西的强力程度恐怕远比编号二零五优秀。
我怀疑这是他留下来，准备用在和封龙面对面的时候的手段。
因为忌惮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封龙，申屠不得不保留自己最强力的手段。而当他确定在这里申屠之前才会克制着，不敢出力对付那些大鱼。他要把大招留下来应付封龙，然而不知情闯入这里的路人脸和少女将这种状况打破了。
申屠会毅然使用冷血，恐怕也是因为少女此时陷身在危险之中的原因。
而在这之前，申屠很可能用了什么敲刀语一样的办法，或者某种约定好的暗号，将信息传递了过去，而后才有了后面这些事情。
从多个角度论证，我的猜测很有可能就是现实。可由此能推导出的结论又该是什么呢？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这种应对模式？
而如果事情真如我所想的那样，封龙刚刚拍打我肩膀的那一下，真的是为了提醒我这样的事情的话，那也就说明他已经看穿了他们的打算。
这样的话，那他一直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
我忍不住抬头去看他，这一抬头，我才发现，他一直都在注视着我。
见我看过去，他对着我竖起了一根手指头，一张脸上笑得的神秘而又和煦。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那竖起的一根手指头代表了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