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辰，你别赶我走……我就站在你身边，你忙你的便是。”端木嗣说，“我不会扰着你的。”
“这里毕竟是白府的灵堂，你一个王爷在这里纡尊降贵的，于理不合，传出去明日朝堂了又不知道要议论点什么了。你若真想帮忙，便去瞧瞧红烛有什么活需要人手。”
“殿下，您就和我走吧。”红烛虽不知白沐辰为何要赶走端木嗣，可也明白白沐辰大半的心思。
“那我一会儿再来。”端木嗣愈行愈远，每走几步便要回头看上一眼，四周明明都是人，可白沐辰却是形单影只，谁也无法靠近半步。
“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端木嗣将红烛拖到一旁偏僻的角落里问道。
红烛还未开口便哭了起来：“昨日小姐跟着两位夫人的尸首回来便忙着处理家里丧事，一滴眼泪也没掉，三餐食的比谁都香，就是不合眼。站在这灵堂里足有一天一夜了。”红烛抹了抹眼泪，“二小姐、三少爷和小少爷都哭的连力气都没有了，唯独小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按部就班的做事。小姐也挨了不少刀子，您瞧着她的气色了吗？眼下怕已是强弩之末了，殿下快想想办法，劝劝小姐吧。”
红烛说的着急，端木嗣心里更是火急火燎，细细想来才发现，端木嗣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开口劝解白沐辰，亦是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端木嗣的脑海里皆是白沐辰刚才那般凶恶的眼神，每次白沐辰出事自己都不在她身边，更不知道她经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端木嗣一边自责着一边朝着远处走去。
夕食之后，白府的宾客全部散去。炎夏守灵本就不是常人能坚持的事，夜色笼罩白府之时，灵堂里独留下了白沐辰一人跪在棺椁前烧着草结。
红烛端着茶汤走了进来，跪在白沐辰身后：“小姐，府里厨子刚做的凉茶，您喝上一碗也能提提神。”红烛也知道此时劝白沐辰去休息也是无用的。
“我不渴，你把它喝了，我有事要与你说。”说着白沐辰朝着火盆里扔了几个草结。
“哦。”红烛听话的按照白沐辰的意思喝了茶汤。
“我找了城里最好的媒婆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是襄州一家姓何富商的长房长孙，我会写一张放籍书，免了你的奴籍，你以我义妹的身份嫁过去也不算高攀他们何家，如今府里正值丧事不能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出去，可嫁妆和嫁衣都派人备下了，我名下的田产你全部带去襄州，还有这些年来得的赏赐也带去，这般婆家定然不敢低看了你。”
“小姐……您胡说什么呢”红烛放下手里的盘子道。
“没有，不是胡话，明日那媒婆便会上门带你去试嫁衣。事儿都办妥了就立刻启程。”
“小姐，红烛可是哪里做错了，做了恼了小姐的事？”红烛红着眼眶，微扯着嘴角道，“小姐要是生气了，打红烛一顿或者是赶红烛去做粗使丫头都成，为何非要将红烛逐出白府，远嫁到襄州啊……”红烛说着说着便控制不住哭了起来，“襄州远隔京城数千里，此一去便是天各一方，红烛到底做了什么，小姐这般嫌弃我。”
“不是嫌弃……”而是要你远离京城保命，“你已及笄，可以嫁人了，难不成你真要陪着我老死？”
“我不走，这个节骨眼上红烛怎么可以离开小姐。”
“你早晚是要嫁人的。早点晚点都一样。”白沐辰深吸了一口气，心底里怎会舍得，送走红烛宛如割下白沐辰的心头肉。
“我不嫁人！”红烛松开白沐辰的手臂，擦干了眼泪，咽下哭腔道，“小姐非要我嫁人，我明日便去跳那护城河！去陪二位夫人！”红烛瞪着眼睛，没坚持一会儿，鼻子有酸了起来。
“红烛你……”白沐辰从不强迫红烛做她不情愿之事，唯独这次红烛不情愿也要走，“我真是将你惯的无法无天了，你若不嫁，绑也要绑去襄州。”
“小姐……”灵堂里的哭声回荡在白沐辰耳边，有好几次白沐辰差点随着红烛一起落泪。
“什么跳护城河，绑也要绑去襄州的。你们主仆二人这是在闹什么？”端木渊提着食盒，也不知在灵堂外听了多久。
红烛见着陌生人来，立刻背过身子擦干眼泪：“公子是谁？这么晚了怎会在这里？”
“我是来凭吊的。”端木渊走进，“你是红烛吧。”
“奴婢正是。公子是……”
“这是睿王殿下，还站着做什么？”白沐辰说。
“殿下恕罪，奴婢……”红烛立刻跪了下来，“奴婢失礼了。”
端木渊摸了摸红烛的脑袋脑袋道：“你不愿远嫁？”红烛抬起头，愣愣地看向端木渊，“你只需告诉本王，愿意还是不愿意？”
“不愿意！”
“红烛姑娘且去外头守着，这事，我来和你家将军说，红烛姑娘你看可好？”
“好，自然是好！”红烛嘟起嘴看向白沐辰，提着裙摆便跑了出去。
端木渊取了三支香，行拜礼之后，白沐辰朝着端木渊弯腰鞠了一躬。端木渊开口道：“白将军请节哀。”二人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我不喜人多，白日里闹腾便没有来，想着眼下你也是睡不着的，晚上必然会守在灵堂里，便过来了。”
白沐辰许久没有应话，凭着草结燃起的热气，拂动这着白沐辰额间和鬓角的碎发。端木渊问道：“你有多久没合眼了？”
火光边的人依旧没有搭话。端木渊蹲了下来，抬起白沐辰的下颚，从颈项到额头，大大小小的伤痕落在这张脸上：“你的脸怎么了？”
白沐辰挪开了端木渊的手道：“不早了，殿下回府休息吧。”
“我听人说，白将军是铁石心肠，前来的吊唁的人，没有一个人见过将军哭丧的。本王一路走进来，白府上下几乎人人都是肿着眼睛，唯独白将军不是。难不成白将军真是如旁人说的那般。”
“殿下结识微臣也不是一两日了，微臣的心思殿下看得出，眼下微臣只想好好陪着母亲和大娘走完这一遭，还请殿下成全微臣。”
“本王要是不成全呢？”端木渊单膝竖起坐在蒲团之上，朝着火盆里掷了两个草结，“将军要赶本王走吗？”
“殿下何必强人所难？”
“你也知道强人所难这四个字，那你何苦要为难那你宝贝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