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箭已离弦,覆水难收。”端木渊一遍遍逼着自己想起上乾殿的那一幕,仍由仇恨将自己撕扯。黑夜之中,齐光听见端木渊发出了一阵轻笑,这压抑的笑声断断续续,一时之间齐光也分不清端木渊的笑声是悲是喜,“去吧。”
“天色不早了,殿下早点歇息。”说完,齐光便退出了屋子。
漆黑的屋内独留下端木渊一人。月当空,晚风拂面,缺吹不散萦绕在端木渊心头的纠缠:“你我本就是世仇宿敌才是。”端木渊单手撑着颧颚,注视着小湖边的枇杷树,心底里反复默念着。
“你……真是好看。”心里所有的喜欢与倾慕到了嘴边便成了这句话,不到半个时辰,端木嗣已经不知道说了几次。
“你再夸我,我可就当真了。”白沐辰弹了一下端木嗣的脑门,“笨死了。”
“你快再打我两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白沐辰捂嘴笑着:“你本就不聪明了,再打两下岂不是更笨了。”
端木嗣抚开白沐辰的手掌,将自己的脑袋贴在白沐辰手里,像猫儿一般左右磨蹭,白沐辰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都是被你打笨的,如今没人要我了,你可不许对我始乱终弃。”白沐辰的笑容胜过皎白的月色,胜过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大约是风迷了眼,白沐辰看着端木嗣,不停地抹着眼角:“让师傅看到你这傻样又该说你了。”
“师傅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得意门生竟被我拐跑了。”端木嗣扶摸着白沐辰的发际道,“这是什么?”端木嗣拨开白沐辰的发丝,发间一道疤痕歪七扭八的蔓延在白沐辰的黑发间,“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白沐辰外着头放下了端木嗣的手:“没什么,早就不疼了。”
端木嗣看的清楚,白沐辰发间的那条疤足有一个虎口那么长:“你别打岔,你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我竟丝毫不知,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是我在羌族皇宫时不小心摔的。”白沐辰不敢实话实说,羌族对待战俘的手段白沐辰尝了个遍,能活着站在端木嗣面前已经是万幸了。白沐辰有太多的秘密不敢告知端木嗣,既怕他着急又怕他对自己失望透顶。
“你何时学会睁着眼睛扯谎了?这哪里是摔出来的。”端木嗣捂着白沐辰的脸颊道。
“唔……阿希……你发开唔……”白沐辰拍着端木嗣的手背说。
端木嗣松开手:“骗人,你与我七哥处久了怎么好的没学都学会说瞎话了。”
“好好好,我说实话。”白沐辰无奈的撇了撇嘴,“是我在羌族时,被人用铁锹打的。”
“什么?!你,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端木嗣拨开白沐辰的发间,急切地说。
“我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是吗,如今我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不比什么都好吗。”
“你少糊弄过去,日后你要是再骗我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不理你了。”端木嗣撅着嘴说。
白沐辰捏住了端木嗣的嘴唇,舔着脸说:“还有一件事,我也骗了你。”
端木嗣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支支吾吾的,样子狼狈又好笑。
白沐辰扯下端木嗣佩戴在腰间的荷包,放在端木嗣眼前晃悠:“这个其实,是我二姐绣的,托我转交给你的。”
“唔……”端木嗣眼睛瞪的更大了,奈何白沐辰手上用了力,一时也挣脱不开。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给你这荷包的时候就想告诉你了,可一时忘了。自打我们回京以来聚少离多,这不是没机会告诉你吗。”
端木嗣挣脱了出来,指着白沐辰的额头道:“白沐辰,你知道女子送男子荷包什么意思吗?连这种事都不放在心上,在你心里我怕是连那草芥都不如,你成日里忙写什么,这事都能忘。”端木嗣揉着嘴唇道,“怪不得白家二小姐没事就来王府献殷勤,原来是这个道理。”
白沐辰将荷包挡在面前,缩着脖子。难得抓住白沐辰的把柄,端木嗣当然要好好“训斥”一番。
“你……你可害死我了。我……早知如此,我……”
“你什么呀。”
“晋王殿下左拥右抱,不好吗?”白沐辰故意打趣调戏,端木嗣被气的双颊发红,又找不到话反击。
“谁要左拥右抱!”端木嗣抢过白沐辰手里的荷包说,“明日我便还给你二姐去。”明明是白沐辰理亏,局促不安的却是端木嗣这个傻子,“这都能哪来打趣……”端木嗣嘟囔抱怨着。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何时见过我会这些女儿家的活计啊。”白沐辰卷着发梢说。
“你这是什么道理,我不管,反正你得陪我一个荷包,不然这事没完。”端木嗣气的满脸通红,“不行,你还要再给我绣一块汗巾。”
“啊?”白沐辰大惊失色,“你这是坐地起价。”
“你得亲自绣,不许找人帮忙。”
“我这点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堂堂晋王殿下用着我绣的物件岂不是有失身份嘛……”
“那你是不愿意不成!”端木嗣更是生气。
“好好好,就依你。”白沐辰拍着端木嗣的胸口,安抚道。
端木嗣一只手捏着白沐辰的脸颊,另一只手弹到了白沐辰的脑门上:“你可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再犯,本王严惩不怠!”
“是,小的遵命。”白沐辰装作乖巧的语气说。
二人互相看着彼此,僵持了没一会儿便笑出了声。白沐辰绕着手里的披帛道,笑面如画,发髻间的步摇随着随着她身子的摆动发出清脆的声音。袖口掩着半张脸,明辉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的雾气。端木嗣在一旁跟着傻笑,只想多看白沐辰这模样几眼,下次再见不知该是什么时候了。这世间有此倾城好颜色,天教晚发赛诸花。佳人之美,大抵如此。钟灵湖畔笑声阵阵。
“你穿红衣裳就好看极了。”端木嗣笑着说,“要是我们成亲那日,真穿上嫁衣岂不是把人的魂都给勾去了。”
“什么嫁衣不嫁衣的,成亲不成亲的,你这人说话也不害臊。我又没说要嫁给你。”
“你早晚要嫁给我的。”说着端木嗣将脑袋靠在白沐辰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般撒娇,“阿辰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什么样子都喜欢?”白沐辰的唇角向下,“当真?”
“自然,这还能有假?”
“如若我是个恶人你当如何?”
“恶人?那就嫁鸡随鸡,我陪你便是。”
白沐辰笑了起来,眸子里湿润的打转。那时的二人怎么知道词话说的太过轻巧。
白沐辰回到存清学堂之时早就过了端木嗣定的时辰。顺着小路上山,白沐辰从存清学堂的侧门悄悄溜了进来。巡夜的护卫们接二连三的从白沐辰身边走过,白沐辰实在暗处寸步难移,随时避让着护卫们行走,可白沐辰还是被眼尖之人看到了,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拖到了一旁:“谁!”
“是我!”说话之人穿着学堂弟子的衣裳,瞪着眼睛看着白沐辰,“白将军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