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不要伤她！她也很可怜的！”我张开双手，拦住师父的脚步。师父袍子上多有血迹和碎痕，刚才肯定是下了大工夫。
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躲到后面。我回头看了下杨小妹，她坐在地上，拿起盘子里的一片肉，放在口中咀嚼。
“我就是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等太阳升起来，我们一起消失吧！”那年轻人此时还残余一口气，看他的伤势，天亮了真的是得下去见阎王了。
“杨家姑娘，你这样做自己会魂飞魄散的，赶紧收手，我送你进轮回之路。来世重新做人，好好享受！”师父劝慰着，杨小妹瞬间把盘子扔向了师父。那带着血的肉片，掉在师父身上，看得我浑身发麻。
“我不姓杨，我再也不想做人！”杨小妹怒吼着，师父还不知道她的不幸，我赶紧拦住师父不要让他再说话。幸亏我叫的小姐姐，不然这事儿早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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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怒不可遏的看着她，“村民与你何仇？那十几岁的孩子与你又有什么仇怨，五年前，他们不过是六七岁的孩童。难道不是你用尸毒间接害死他们的吗？
你觉得自己惨，他们不惨吗？还有你的父兄，都是骨肉至亲，你怎么下得去手？”
其实我内心也觉得，杨小妹可能是怨及他人了。可是她那么恨，能有现在的理智也算不错了。
“孩子就没错吗？孩子就是小恶魔！我当年若不是装疯卖傻，怎么逃得过我父兄无耻的压迫和蹂躏？
你不知道的是，我投河的时候我爹和我哥哥们都在岸上看着，水进到肺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都要爆炸了，我后悔了，我不想死了，我求他们求求我！
可他们等我沉下去了，才去喊人！他们巴不得我这个丢脸的女人赶快消失！
那群孩子，他们往我身上扔泥巴，扔牛粪，一天到晚围在我身边骂我！
骂的话，比大人还恶毒！留在人间长大了也是祸害，还不如回炉重造！
村民，你说的那些人？呵，我不想再提！”
我忙着和师父解释杨小妹的遭遇，尤其是害她的那个年轻人。师父听后，脸色阴沉了下来。
“道长，你说我可有做错事？”
师父摇头！“你一个姑娘家，实属命苦！”
“道长，你说这些人我该不该杀？”
师父摇头！“恶人自有天收，这都是命！”
“道长，可是为什么老天惩罚的是我？而不是他们？不过，我还是感谢老天，是他让我死后拥有更强的力量来报仇，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你们总说这都是天意，这都是因果，那老天让我继续流连于人世间，做我生前不敢做的事，这就是天意吧！天要亡他们，我可以用自己做代价！哈哈哈...”杨小妹的一番言论让师父哑口无言。
师父放下了手中的枪，看着杨小妹癫狂的笑着，跑着，直到金鸡报晓、太阳初升。
杨小妹呢喃的看着天际，镶了金边的云彩格外绚丽。“我好久没看到阳光了，我好冷的！晒太阳，暖洋洋；去采茶，茶叶香！”
接着，杨小妹就在河边，穿着她的红裙子，仿佛还戴着那片红色的头巾，弯腰起舞，边跳边唱。
“腊月采茶冷清清啦，王祥一个为母卧寒冰啰。王祥卧冰三日整啦，天赐一个鲤鱼跳龙门啰。
冬月采茶刮大风啊，秦琼一个打马过山东哟。你在山东为好汉啦，奴受一个煎熬在家中啰...”
杨小妹醉心的唱着、跳着，太阳逐渐升起，她的舞步渐渐变慢，歌声也越来越小。
最终，整个人如露水般，在阳光的照耀下，化为一团烟，消失在这世间。
而绑在树上的男子，也因为失血过多，气绝而亡。师父收了那年轻人的魂魄，眼角隐有泪迹。
杨小妹，她本可以去地府轮回的，可她再也不想留在这人世间。在阳光照射在她身上的那刻，对于魂魄该是何等的痛苦？
她魂飞魄散了，她最恨的人，却还是能轮回转世，我觉得不值。
“师父，那个人怎么办？”躺在地上的马文，他也是行尸，可是他怎么没有消失？
师父看了一眼，转身去把绳子解开。拍拍马文的脸，马文醒了过来。他身上还有尸斑，可这分明还是个人，看他的反应和眼神，身体并无大碍才是！
“我怎么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他大惊的看着周边，看到绑在树上被活剐了一半的人，尖叫起来。
这人，幸亏没看到让他撕的开膛破肚的杨家四个男人。不然，还不得被活活吓死！
“你被杨小妹上身了，做了些...嗯...让警察和你去解释吧！”说完，师父领着我往村里走。
马文屁滚尿流的爬着跟着我们，一进村儿，就让留在这里蹲守的警察同志扣了起来。
村民们惊恐的看着马文，师父只是悄悄对村长说了他被附身的事儿。村长听完还是眼巴巴的看着我们。师父这才告诉大家，再也没有冤魂作祟了。
大家都在击掌相庆，马文那个背黑锅的也让警察带走了，只有我怀念那个在河边跳采茶舞的杨小妹。
还有村民继续骂着杨小妹，说她活着就是个勾引别家汉子的破鞋，死了还要祸害家人，活该被打死，早就该下地狱！
我震惊的看着他们口口相传，此时竟有很多诋毁杨小妹的版本出现。流言猛于虎，我终是信了！
虽然我不想打破现在这种灾后重生的喜悦，但除了我，再也不会有人替杨小妹说话了。
“杨小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有人强暴了你们的妻女姐妹，你们还会这样说吗？她明明是受害者！”看着村民们质疑和不屑的眼神，我的话瞬间被他们的反驳声淹没。
他们要的就是饭后的谈资，他们关心的根本不是真相！
或者，在他们的传统意识中，被强暴就是女人的错！
这种意识，在孩提时都被牢牢的刻在心里，太可怕了。难怪那些孩子会死，杨小妹说的没错，他们长大了也是个祸害。
落后愚昧的思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代代相传。
“我劝你们还是积点口德，若是让杨小妹听到回来取你们的性命，我们可不会再来救你们了！”
扔出一句狠话，这些村民果然乖乖闭嘴。
“你骗人，杨小妹不是进地狱了吗？她那种杀害父兄的人，肯定是要下十八层的，下辈子投胎估计都是猪狗之类，还想回来报复我们？呸！”一个大婶冲我吐着口水，完全不是我刚来时人人自危的那个样子。
是啊，杨小妹回不来了！她要是真在地狱里还好了，轮回报应她也去不了十八层！
并非我要打诳语，而是这些丑陋的嘴脸让我下不去手，不然早就巴掌上去。
“大婶，这可说不准，她的尸体还在那条河里！保不准哪天就漂上来了！还有，你嘴巴这样狠毒，听说过拔舌狱吗？就算她不会来，你也会下地狱的！”师父拽着我，和众村民赔笑。
等处理完这边的事儿，我和师父就打道回府了。我问过师父，马文是不是太可怜了，这种事儿和政府解释，政府能放了他吗？
“这事儿是村长要操心的！我倒是觉得，他没死在女鬼的手里，就算是万幸了！那女鬼留他一条性命，就是他的造化了，想必会有后福的！”
隐约中，我想到杨小妹说过她会和马文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这才是她心中仍旧柔软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