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电脑屏幕上闪烁的 Excel 表格和右下角 23:59 的时间戳。
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运营，他刚肝完一份 “618 大促复盘报告”，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起身接水，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 —— 可能是堆在工位旁的快递盒，也可能是他那只掉毛的猫主子 “嬴政”（没错，他就爱用历史大佬给猫起名）蹭过来的尾巴。总之，眼前一黑，伴随着保温杯摔在地上的脆响，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张伟以为自己是加班猝死被抬到了医院。但鼻尖萦绕的不是消毒水味，而是一股混杂着泥土、牲畜粪便和某种植物秸秆的陌生气味。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的不是柔软的病床床单，而是粗糙、带着砂砾感的地面，咯得他手背生疼。
“操，哪家医院这么抠门，病床铺砂纸？” 他嘟囔着坐起身，刚想骂骂咧咧地找护士，视线所及的一切让他瞬间卡壳。
没有白墙，没有灯管，更没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正坐在一片光秃秃的黄土地上，周围是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铺着干枯的茅草，像一个个蜷缩的老刺猬。远处是连绵的田野，地里长着些绿油油但他完全叫不出名字的作物，几个穿着粗麻布短打、脑袋上盘着发髻的人正弯腰劳作，动作缓慢而笨拙。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些人的衣服 —— 不是影视剧里光鲜亮丽的古装，而是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衫，领口和袖口磨得发亮，裤脚卷起，露出沾着泥的小腿。有人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警惕，那眼神，像在看一只突然闯进自家院子的野猴子。
张伟低头看了看自己：印着 “暴富” 二字的黑色 t 恤，破洞牛仔裤，脚上还踩着一双趿拉着的拖鞋。在这片土黄色的世界里，他这身行头，活像个刚从迪厅蹦完迪就被空投过来的外星人。
“不是吧……” 张伟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喊了一声，“有人吗？这里是哪个剧组？道具组挺敬业啊，这场景布置得，比横店还真。”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显得格外突兀，那些劳作的人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地朝他望过来。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留着络腮胡的壮汉放下锄头，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警惕地朝他走过来，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张伟蒙了。
那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种方言，既不是东北话的豪爽，也不是四川话的麻辣，更不是粤语的软糯。那声音低沉晦涩，带着一种古怪的腔调，每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大哥，你说啥？普通话！咱讲普通话成不？” 张伟往后缩了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是路过的，迷路了，不是来捣乱的。”
壮汉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打量他，嘴里又蹦出几个他听不懂的词，手里的木棍挥了挥，像是在驱赶什么。周围的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同样古怪的语言，眼神里的警惕越来越浓，甚至有人捡起了地上的石头和土块，作势要扔他。
张伟的心沉了下去。他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加班时，为了找 “古代促销案例”（虽然最后也没找到），随手翻了几页《史记》，里面好像提过秦朝人的衣着和发型 —— 男子束发，穿曲裾深衣或短褐，女子穿襦裙。眼前这些人的打扮，和书里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
再联想到那听不懂的语言（或许是上古汉语？），那土坯房，那没有任何现代痕迹的田野…… 一个荒诞却又无法反驳的念头钻进他的脑海：
他不是在剧组，也不是在做梦。他，张伟，一个 21 世纪的社畜，可能…… 穿越了。
而且看这架势，大概率是穿越到了秦朝。
“别别别！” 张伟慌了，手脚并用地往后爬，“我不是坏人！我是自己人！哦不，我是…… 我是远方来的客人！对，客人！”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回忆自己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秦朝，秦朝的皇帝是谁？嬴政！对，始皇帝嬴政！不管现在是他亲政前还是亲政后，喊他的名字总没错吧？
张伟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人群喊出了他能想到的最有分量的词：“赢！政！万！岁！”
他喊得字正腔圆，甚至还带着点军训时喊口号的气势。但人群的反应却让他瞬间绝望 ——
那些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骚动。刚才那个壮汉脸色骤变，手里的木棍举得更高了，嘴里的词说得更快更急，像是在喊 “抓奸细”。旁边一个老婆婆突然尖叫起来，拉着身边的小孩往后躲，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完了，张伟想。他可能不仅喊错了，还把自己彻底钉在了 “奸细” 的标签上。秦朝的人，会不会直接把他当成敌国派来的间谍，一棍子打死？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相对整齐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她看起来七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很亮，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张伟认出她就是刚才尖叫的那个老婆婆，心里更慌了。但老婆婆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他充满敌意，而是绕着他走了一圈，仔细打量着他的衣服、发型，还有他脚上那只已经快掉底的拖鞋。
她嘴里说着同样晦涩的语言，但语气比其他人平和一些，像是在询问什么。张伟虽然听不懂，但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好奇，还有一丝…… 同情？
张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嘴巴，做出饿和渴的表情，然后双手合十，不停地作揖：“饿…… 渴…… 救…… 救我……”
他不知道老婆婆能不能看懂，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老婆婆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头和那个壮汉说了几句。壮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警惕地看着他，手里的木棍没有放下。老婆婆叹了口气，走到张伟面前，伸出枯瘦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小土屋，又指了指自己，嘴里吐出两个他勉强能听出点音调的词：“王…… 阿…… 婆……”
张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 她在介绍自己？王阿婆？
他赶紧点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阿婆！您好您好！我叫张伟！张 —— 伟 ——”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重复着 “张伟” 两个字。
王阿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指了指小土屋，做了个 “跟我来” 的手势。然后她转过身，对着人群说了几句，那些人虽然还有些不甘，但还是慢慢散去了，只有那个壮汉还站在原地，远远地盯着他，像个门神。
张伟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看着王阿婆蹒跚的背影，还有她牵着的那个怯生生回头看他的小男孩，心里五味杂陈。
不管怎么说，他暂时安全了。但接下来呢？他听不懂这里的话，不认识这里的人，没有身份证明，甚至连一口吃的都没有。在这个陌生的秦朝，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社畜，真的能活下去吗？
王阿婆走到小土屋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催促。张伟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喊着他听不懂的口号，声音越来越近。
王阿婆的脸色变了，她一把抓住张伟的胳膊，把他往土屋里拽，动作比刚才快了许多。小男孩也吓得躲到了王阿婆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角。
张伟的心又提了起来。马蹄声？口号？难道是秦朝的官兵？他们是来抓他这个 “奸细” 的吗？
他被王阿婆拽进昏暗的土屋，门被 “吱呀” 一声关上，挡住了外面的光线。黑暗中，他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王阿婆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呼喊声。
这扇门，能挡住外面的危机吗？王阿婆为什么要帮他？那些官兵，又是冲着谁来的？
张伟缩在冰冷的土屋角落，脑子里塞满了问号，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在这个遥远的时代，生存，原来是如此艰难且充满未知的一件事。而他的秦朝求生记，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