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林晓雅身后轻轻合拢，办公室里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与张宛如带来的冰冷气息形成了极端对立的两个世界。陈默僵在原地，后背抵着书架，额头的冷汗尚未干透，心脏仍在胸腔里狂乱地擂鼓。
张宛如没有立刻提及所谓的“总部急电”。她缓步走进办公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她走到办公桌前，目光扫过桌上凌乱的文件，扫过陈默刚才坐过的、椅背还微微后仰的椅子，最后，落回到陈默那张血色尽失的脸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对“打扰”的歉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以及潭底隐约闪烁的、名为讥诮的冰屑。
“行啊，陈默。”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得上平静，但每个字都像经过了零下几十度的冷冻，砸出来带着冰碴子，“本事不小。”
陈默喉咙发紧，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解释，想说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可那近乎凝固的空气和林晓雅离去时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可笑。
张宛如微微偏头，视线似乎穿透了那扇关上的门，投向林晓雅离开的方向，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林大千金，”她重复着这个称呼，语气听不出是赞叹还是嘲讽，“青春靓丽，家世显赫，对你又是一片‘痴心’……”她顿了顿，目光倏地转回，像两把冰锥直刺陈默眼底，“真是让人羡慕。”
陈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住了。他知道，张宛如什么都看见了，至少，她看到了足够她拼凑出真相的画面。而他与林晓雅之间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纠葛”，在她眼中，恐怕早已无所遁形。
“张经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默挣扎着，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和小林，只是上下级，她年纪小，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张宛如轻笑一声，那笑声短促而没有任何温度，“陈默，在我面前，就不用演了。林晓雅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上级’。而你……”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陈默脸上每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刚才的表情，可也不全是被骚扰的困扰。”
她往前倾了倾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这个姿势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与刚才林晓雅的动作形成了残酷的呼应，却更冷，更锐利。
“我不管你们是郎情妾意，还是一方死缠烂打。”张宛如的声音压低，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但是陈默，你给我听清楚——注意影响！”
“这里是公司，是京东南城分部！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玩暧昧游戏的后花园！”她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林晓雅身份特殊，她的一举一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跟她之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传出去会变成什么样？‘京东经理攀附副市长千金’？‘利用职务之便潜规则女助理’？还是更不堪的版本？”
每一个假设，都让陈默的脸色白上一分。这些他并非没有想过，但在张宛如如此直白冷酷的剖析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现在分部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张宛如继续施加压力，眼神如刀，“美饿在外面虎视眈眈，内部人心不稳，总部对我们的评估就在边缘！这个时候，你作为负责人，闹出这种桃色新闻，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陈默被质问得哑口无言，额头的冷汗再次涔涔而下。
张宛如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冰冷稍稍退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提醒”：
“陈默，我承认，你有能力，也有拼劲。所以当初我才推荐你，东哥才会看重你。但能力，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你似乎……总是处理得一塌糊涂。”
这话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陈默最不愿面对的痛处。曾晴、冰冰、苏晴雪、她自己……还有现在林晓雅。
“别让下半身那点事，毁了你的脑子，更毁了整个团队！”张宛如的话毫不留情，“林晓雅那边，你自己想办法处理好。保持距离，划清界限。如果做不到……”
她停顿了一下，凤眼微眯，里面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威胁：
“我不介意亲自帮你‘处理’。当然，方式可能不会太温柔，对你，对她，甚至对林副市长，恐怕都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结果。”
“至于工作，”她最后看了一眼桌上堆积的文件，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淡，“刚才的‘总部急电’是假的。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因为你的私事，而让我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你。”
“好自为之，陈经理。”
说完，她不再多看陈默一眼，转身，如同她来时一样，迈着冷静而决绝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门再次关上。
这一次，办公室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和满室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张宛如的警告，像一场精准的冰雹，将他心中那点因为林晓雅告白而产生的荒谬悸动和侥幸心理，砸得粉碎。她冷酷地揭开了所有浪漫表象下的现实獠牙——权力、舆论、事业危机。
他瘫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
一边是苏晴雪温柔的等待和沉重的愧疚，一边是张宛如冰冷的目光和潜在的威胁，现在，又多了一个背景强大、心思难测、步步紧逼的林晓雅。
每一个，他都无法妥善应对。每一个，都可能将他拖入更深的泥潭。
而张宛如那句“别耽搁工作”，更像是一个讽刺的注脚。他现在连自己的生活和情感都一团糟，又如何能真正专注于“工作”？
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璀璨却冰冷。
陈默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感觉自己正被一张由欲望、权力、谎言和愧疚编织成的巨网，越收越紧。
而这一次，他连挣扎的方向，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