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柳成荫
林晓雅的生日到了。
陈默提前好几天就开始焦虑。送什么礼物？太贵重，显得刻意巴结，也超出了他的经济能力和身份；太普通，又怕怠慢了这位小公主，让之前所有的“小心照顾”前功尽弃。最后，他逛了许久，选中了一条某轻奢品牌的羊毛围巾，款式简约经典，颜色是柔和的燕麦色，价格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不算寒酸，也绝不出格。他精心包装好，附上一张中规中矩的生日贺卡，落款是“陈默敬赠”。
生日当天是周六。林晓雅没有邀请同事，只是私下给陈默发了个定位和时间，语气轻松地请他“如果有空可以来玩”。陈默知道，这“玩”字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他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不去，可能更得罪人。
地点在南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之一，隐匿在江畔一片静谧的园林中。陈默按照导航开车进入，穿过重重保安和幽深的林荫道，才看到那栋灯火通明的欧式建筑。停车场里停满了各色豪车，车牌号一个比一个低调而显赫。
他一下车，就感觉到空气都不一样了。不是物质上的，而是一种无形的、属于另一个阶层的磁场。门口有穿着制服、姿态笔挺的侍者引导，轻声细语，训练有素。
走进宴会厅，陈默更是感到了扑面而来的、与他日常世界截然不同的“高大上”。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光线柔和。室内是精心打理过的鲜花和绿植，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香氛和高级雪茄的淡淡气息。衣着光鲜的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笑，举着晶莹的水晶杯，里面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晃动。陈默认出其中好几位，都是在本地新闻和财经杂志上常见到的面孔——地产大亨、科技新贵、金融巨子，甚至还有两位平时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市里领导（当然，不是林副市长本人）。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是一场属于南城顶层的、低调而奢华的社交盛宴。陈默身上那套为了出席正式场合而购置的、原本觉得还算体面的西装，在这里显得如此普通，甚至有些拘谨。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领带，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仙境的凡人，手足无措。
林晓雅是今晚当然的焦点。她穿着一身香槟色的抹胸小礼服，裙摆轻盈，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和锁骨，脸上化了比平日精致得多的妆容，在灯光下美得像个真正的公主。她正被一群年龄相仿、同样出身不凡的年轻男女围在中间，笑语嫣然，举止间依然保有那份纯真，却又多了几分在这种场合下游刃有余的从容。她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氛围。
看到陈默，林晓雅眼睛一亮，从人群中轻盈地走了过来。“陈经理！你真的来啦！”她的笑容真诚而开心，似乎对他的到来感到格外惊喜。
“生日快乐，小林。”陈默连忙递上礼物，脸上挤出得体的微笑，“一点小心意。”
“谢谢陈经理！”林晓雅接过礼物，看也没看就交给旁边的侍者，然后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来，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他们可都是我们京东的潜在客户呢！”
陈默身体一僵，胳膊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她身上淡淡的、与平日不同的高级香水味，让他心跳加速——这次纯粹是吓的。他像个木偶一样被林晓雅拉着，穿梭在各色大佬之间。林晓雅落落大方地介绍：“这位是我上司，京东外卖南城分部的陈默陈经理，年轻有为哦！”
那些大佬们闻言，纷纷投来审视或饶有兴味的目光，有的客气地点头致意，有的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探究。陈默只能强装镇定，一一寒暄，感觉自己像个被展示的商品。
宴会进行到高潮，灯光稍微调暗，音乐变得舒缓。侍者推上一个精致的多层蛋糕，众人唱起生日歌。林晓雅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双手合十，闭眼许愿，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那一刻的她，美好得像一幅画。
许完愿，吹灭蜡烛，掌声响起。林晓雅睁开眼，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定格在略显局促地站在外围的陈默身上。
她忽然端起两杯香槟，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陈默面前，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陈经理，谢谢你今天能来，也谢谢你平时那么‘照顾’我。”她笑着，眼睛弯成月牙，脸颊因为酒意和兴奋泛着迷人的红晕。
陈默接过酒杯，刚想说句客套话。
下一刻，让他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
林晓雅忽然踮起脚尖，在周围宾客或惊讶、或了然、或暧昧的目光注视下，飞快地、却又结结实实地，在陈默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唇瓣，带着香槟的微凉和少女的温热，一触即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陈默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的酒杯差点脱手。他能感觉到脸颊上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周围似乎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
“晓雅！”一个略显威严又不失温和的声音响起，林副市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目光在陈默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
林晓雅吐了吐舌头，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躲到了父亲身后，却还探出头，对着彻底石化的陈默眨了眨眼。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解释，想说这只是晚辈的玩笑，可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有探究，有玩味，有羡慕，也有……冰冷。
他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不远处，张宛如正端着酒杯，和一个商界大佬交谈着，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这边，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完了。
陈默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千防万防，祈求上天千万千万不要发生什么。
结果，柳树不仅没成荫，反而直接给了他一道晴天霹雳！
这个生日礼物，和他那条普通的围巾一样，看似不起眼，却在这个特殊的场合、特殊的人群面前，引发了一场他绝对无法承受的“核爆”！
他现在只想立刻消失，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但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