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市长千金的身份曝光,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陈默的脖子上。他感觉自己像是捧着一个珍贵无比的薄胎瓷瓶,捧着重,摔不得,还得时时陪着小心,生怕哪里磕了碰了,引来无法承受的后果。
原本对林晓雅那点微妙的、属于男人本能的欣赏和涟漪,在“副市长女儿”这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面前,被吓得魂飞魄散,只剩下了纯粹的、战战兢兢的“照顾”。
这“照顾”还必须是隐形的,不能太刻意,以免显得谄媚或别有用心;又不能太疏远,毕竟李总那句“这层关系可得维护好了”言犹在耳。陈默感觉自己像是在走一根无形的钢丝,脚下是名为“权力”的深渊。
他不再让林晓雅处理任何可能有难度或容易背锅的杂活,转而交给她一些看似重要、实则安全稳妥的“学习型”任务,比如整理行业分析报告(现成的模板),跟进一些无关紧要的商户回访(早已谈妥的)。她送的咖啡,他一定立刻道谢并找机会回请;她犯了小错,他不仅不批评,反而温言安慰“没关系,慢慢来”;部门聚餐或活动,他总会“不经意”地询问她的意见,确保她感到被重视且舒适。
林晓雅似乎并未察觉陈默态度中那份过于谨慎的转变,或许她早已习惯了因父亲身份而受到的特别对待。她依旧那副清纯乖巧的模样,对陈默交代的“重要工作”完成得一丝不苟,偶尔还会眨着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带着崇拜问:“陈经理,这个数据是怎么分析出来的呀?好厉害!”
每到这时,陈默就得按下心头那种荒诞的感觉,拿出十二分的耐心,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仿佛自己不是在带下属,而是在给领导家的孩子做家教。他一边讲解,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老天爷,菩萨,上帝,谁都行!千万千万别让我跟这姑娘发生点什么!一个张宛如已经让我快要万劫不复,家里还有个苏晴雪等着我赎罪!我真的扛不住了!
他甚至在夜深人静,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时,会神经质地默念几句。这诡异的祈求成了他高压下的一丝精神安慰。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越是怕什么,越容易撞上什么。
这天,陈默需要参加一个本地商业协会举办的午宴,规格不低,有不少本地企业家和相关部门人员出席。按照李总的暗示,这种场合最好带上林晓雅,“让她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陈默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无法拒绝。
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林晓雅穿着一身得体的浅色小礼服,青春逼人,虽然略显拘谨,但落落大方。陈默硬着头皮,带着她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将她作为“我们京东优秀的年轻同事”介绍出去,收获了不少或真或假的恭维和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像个带着国宝展出的保安,精神高度紧张。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中段,陈默躲到露台想透口气,抽根烟。刚点着,就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林晓雅轻柔的声音:
“陈经理,您在这儿呀。”
陈默手一抖,烟灰掉在了袖口上。他连忙转身,挤出笑容:“小林啊,里面太闷,出来透透气。你怎么也出来了?”
林晓雅走到他身边,扶着栏杆,看着楼下城市的灯火,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里面那些人说话,有点听不懂。”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觉还是跟着陈经理学东西更有意思。”
夜风吹起她几缕发丝,带着少女独有的清新香气。陈默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心动,是吓的。他赶紧退开半步,拉开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语气严肃得像在给学生训话:“这种场合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多听多看,对以后有好处。”
“嗯,我知道。”林晓雅点点头,忽然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地看着他,“陈经理,您是不是……特别怕我呀?”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怕?怎么会?你是我的助理,我……我是你上司,照顾你是应该的。”他语无伦次地解释。
林晓雅“噗嗤”一声笑了,笑容干净又带着点狡黠:“我觉得您有时候对我太客气了,比对张经理还客气。其实不用这样的,我爸是我爸,我是我。在公司,我就是您的助理,您该批评就批评,该吩咐就吩咐,没关系的。”
她的话语真诚,眼神坦荡。可陈默听在耳中,却觉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该批评?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该吩咐?他哪敢真把这尊小菩萨当普通助理使唤?
“你……你能这么想很好。”陈默干巴巴地说,感觉自己的笑容已经僵硬成了面具,“继续保持。我们进去吧,出来太久不好。”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往宴会厅里走,生怕再多待一秒,这“无心”的交谈就会滑向某个他无法控制的危险方向。
回到喧嚣的宴会厅,看着林晓雅乖巧地跟在他身侧,陈默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这“无心插柳”招进来的,哪里是一棵柳树,分明是一株需要精心供奉的兰花!而他,这个自身难保的园丁,不仅要小心别让这株兰花在自己手里蔫了,还得时刻提防,千万不能让任何一丝可能的“风雨”(比如他那些混乱的私生活)沾染到她。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却又忍住了。只能在心里,再次向着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发出无声而绝望的祈求:
千万别出岔子!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