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诚胸膛里翻涌的热血尚未平息。
他看着眼前的两位统领,郑重地抬手,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不过,统领,我有件事得先坦白。”
刚刚坐下的林砚东眉毛猛地一扬,锐利的目光锁定了过来。
“您刚才说给我半年,但我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王志诚的语气透着一丝歉意,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想在1950年到来之前,就把样枪拿出来。”
“什么?!”
林砚东和沈敬之骇然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惊。
现在已经是 12 月初,距离 1950 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
“胡闹!”
林砚东的嗓门陡然拔高,震得桌上的搪瓷茶杯嗡嗡作响。
“你当造枪是捏泥人吗?!一个月,你要拿出一支结构全新的自动步枪?!”
他不是不信王志诚,而是这个时间要求已经突破了常识的边界。
“小王,我知道你心急,但饭要一口一口吃。”
沈敬之的语气温和下来,试图安抚他。
“军工研发,最忌讳的就是急于求成。我们给你开绿灯,是希望你能稳扎稳打,不要有压力。”
沈敬之伸出一只手掌,又加了一根手指:“半年,这是底线。半年拿出样枪,你就是头功!”
王志诚却只是摇头。
他不能说,一场席卷半岛的烈火即将在几个月后燃起。
他无法解释,为什么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着无数战士的生死。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压榨所有的时间。
“负责人,领导。”
王志诚的目光落在桌面的图纸上,那上面每一个零件,都在他脑中燃烧。
“我坚持。”
“因为我们的战士,等不起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砚东死死盯着王志诚那双眼睛,那里面有一团火,一团几乎要将他这个老兵都灼伤的,混杂着执拗与远见的烈火。
这个年轻人,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最终,林砚东身体向后重重一靠,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里满是无奈和决绝。
“你啊……”
“行!我给你批了!”
他一拍桌子,下了决心。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搞砸了,老子陪你一起掉脑袋!你要是敢拿战士的生命开玩笑,我第一个枪毙你!”
这话不是威胁,而是一个老将军,将自己的前途命运,彻底押在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身上。
“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志诚心中那块最重的石头轰然落地,挺直胸膛大声应道。
“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沈敬之笑着出来打圆场,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到饭点了,小王,今天就在部里吃。”
“这……”
“这什么这!”林砚东大手一挥,“你现在是我们军工部的总设计师,未来的大功臣,一顿饭还管不起?”
……
午饭很简单,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炖豆角,一盘炒鸡蛋,一盘醋溜白菜,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管够。
对于这个时代,这已是盛宴。
饭桌上,林砚东和沈敬之绝口不提工作的压力,只是像长辈一样关心着王志诚。
“小王,今年二十二了?”
“是,统领。”
“二十二……”林砚东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不由分说地按进王志诚碗里,“好啊,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多吃点,搞技术最费脑子,得补!”
王志诚埋头扒饭,肉香混合着米香,让他这个孤身来到此世的灵魂,第一次尝到了类似“家”的味道。
饭后,林砚东直接叫来自己的警卫排长。
“你,带一个班,开上部里那辆最好的嘎斯卡车,把王志诚同志安全送回奉天兵工厂!”
“路上有任何问题,随时向我汇报!”
“是!”
临上车前,林砚东又拉着王志诚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回去直接找张德昌,我已经给他通过气了。从现在起,整个奉天兵工厂,你说了算!谁敢阳奉阴违,记下来,我来收拾他!”
“谢谢负责人!”王志诚眼眶发烫。
嘎斯卡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王志诚坐在副驾驶,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他的心神却早已飞回了那个布满机油与铁屑的车间。
他的计划,远比两位统领想象的更加疯狂。
那张图纸,并非对AK47的完全照搬。
比如,他将原本AK47标志性的开放式准星,改为了更符合华夏军人使用习惯的全包式护圈准星。
这个看似微小的改动,却意味着准星护圈、准星座,所有相关零件都必须重新开模,冲压,打磨,调试。
工作量呈几何倍数增加。
但他必须这么做!
这把枪,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要流淌着华夏的血液!
傍晚时分,卡车终于驶入奉天兵工厂的大门。
王志诚几乎是跳下车的,顾不上和警卫班的战士道别,也来不及去见厂长,他满脑子都是那些尚未完成的零件和冰冷的数字。
他像一阵风,冲向工厂最深处,那个属于他的,也是整个工厂最精密的特种车间。
车间里,灯火通明。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机油与炽热金属混合的气味,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
王志诚迅速换上沾满油污的工装,戴上护目镜,直接扑到一台铣床前。
他拿起一块刚刚粗加工好的钢坯,那是枪机框的雏形。
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外界的一切嘈杂彻底消失。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这块冰冷的钢铁,以及图纸上那一个个精准到小数点后三位的公差。
“滋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高速旋转的铣刀在钢坯上切削,带起一串串绚烂的火星。
王志诚的手稳如磐石,微调着转盘,控制着进刀的深度与速度,动作流畅得如同最优美的舞蹈,充满了工业时代独有的力量与韵律。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他完全沉浸在创造的狂热之中,汗水浸湿了鬓角也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车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许瑾瑶穿着一身干净的蓝色工装,手里没有拿饭盒,而是拿着一张画了一半的零件图和一把游标卡尺。
车间里的噪音很大,但她没有出声。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在灯下专注如雕塑的背影。
他的背挺得笔直,肩膀宽阔,仿佛能扛起一座山。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机床上,竟有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许瑾瑶的目光里,带着一丝钦佩和探究。
直到王志诚终于加工完手中最后一个角度,他长舒一口气,关掉了机器。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
他摘下护目镜,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习惯性地转身,然后愣住了。
“瑾瑶?”
他有些惊讶。
“你怎么还没下班?”
许瑾瑶看到他终于停下,这才迈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将手里的图纸递了过去。
“王工,你看看这个导气箍的设计,我算了三遍,它的内壁和导气孔的衔接角度,如果按照这个数据,会不会在高压下产生应力集中点?”
她指着图纸上的一个细节,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求知与探讨的光芒。
王志诚接过图纸,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许瑾瑶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还温热的馒头,塞到他手里。
“我看你晚饭没吃就跑来了,先垫垫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