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晨雾、余悸与“寻宝”的苗头
晨雾再次笼罩青泉村,却不再是之前那带着腥甜异味的诡谲薄雾,而是恢复了山野间常见的、清冽湿润的水汽。阳光艰难地穿透雾气,在湿漉漉的树叶和草尖上折射出细碎的、令人心安的光斑。
厉寒舟留下的那道灰黄色符箓,被村长郑重地镶嵌在了村口老槐树下一个新挖的、半埋入土的石墩里,符面朝外。说来也奇,自那符箓安置好,连村里最躁动不安的狗,经过时都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绕开些走。村民们更是将其视若神明,早晚路过,总要恭敬地作个揖。那符箓成了新的、实实在在的“定心丸”。
恐慌的潮水迅速退去,留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疲惫。连续多日的紧张戒备消耗了太多精力,这一日的清晨,村庄显得格外宁静,甚至有些慵懒。许多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脸上带着久违的松弛。
叶小杰却醒得很早。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浅眠。厉寒舟诛邪离去,危机解除,但他心中那根弦并未完全松下。他轻手轻脚起身,没有惊动里间熟睡的赵氏和小草,先去了院中东南墙角。昨夜埋回原处的土看起来并无异样,但他还是不放心地踩实了几下。镇魂玉残片隔着衣物传来稳定的微凉,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他像往常一样,先去田里巡视。玉米和豆子似乎真的恢复了些精神,叶片舒展,昨夜凝结的露水晶莹剔透。田边地头,被之前巡护队匆忙布置的荆棘栅栏和陷阱弄得一片狼藉,需要慢慢清理。他蹲下身,拔除一株田埂边的杂草,指尖触及湿润的泥土,一种久违的、单纯的属于土地的踏实感,缓缓回流。
“叮!灾后重建起始任务:‘清理与恢复’。要求:协助清理村庄外围因防御工事留下的杂物,恢复主要道路与田边地头的整洁,并检查自家作物受损情况。奖励:农耕(维护)经验+15,勤勉值+5,练气经验+5,并获得‘重整家园’状态(微弱提升后续劳作效率)。备注:风雨过后,总要有人先弯下腰,拾起第一片落叶。”
任务很应景。叶小杰挽起袖子,开始动手清理自家田地附近的断枝和散落的石块。阳光渐强,驱散雾气,汗水很快湿了鬓角,但这劳作带来的疲累,却让他觉得无比真实和安心。
快到晌午时,村里渐渐热闹起来。炊烟袅袅,人声隐约。叶小杰回家吃了赵氏准备的简单午饭——稀粥、咸菜、贴饼子。饭桌上,赵氏脸上也有了笑容,絮叨着要去溪边洗衣,说攒了好几天的衣服了。小草也恢复了活泼,叽叽喳喳说着想去看看村口仙师留下的符。
午后,叶小杰打算去孙老头药棚。走在村里,他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不同。人们脸上虽然还有倦色,但眼神活泛了许多,彼此打招呼的声音也响亮了些。只是,这放松之下,似乎又隐隐涌动着别的东西。
“小杰!下地了?”王婶在井边洗衣,见到他热情招呼,“这回可真是老天开眼,派了厉仙师来!你是没看见,仙师那一下,青光一闪,山里的妖怪就叫得跟杀猪似的!”
“是啊,多亏仙师。”叶小杰笑着附和。
“哎,你说,”王婶压低声音,凑近些,“仙师除了妖怪,那后山……是不是就安全了?我听说啊,山里以前说不定真有宝贝,被那妖怪守着。现在妖怪没了……”
叶小杰心头一跳,立刻正色道:“王婶,这话可不敢乱说。厉仙师留了话,说山里有残余的秽气,三五年内都不能进。咱们庄稼人,平安是福,可别惦记那些没影儿的东西,再惹出祸事来。”
王婶讪讪一笑:“我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但叶小杰知道,这绝非王婶一个人的想法。果然,还没走到药棚,就在村中晒谷场边,看到张铁匠的儿子张大山,正和另外两个平素就胆大好事的年轻人蹲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眼神不时瞟向后山方向,脸上带着兴奋和跃跃欲试。
“大山哥。”叶小杰走过去。
张大山几人见是他,稍微收敛了些,但神色间的兴奋未减。“小杰,你说,厉仙师除了妖,那山里……是不是就能进了?仙师不是说有秽气吗?咱们不深入,就在以前砍柴的老地方转转,说不定……能捡到点仙师除妖时打落的宝贝碎屑什么的?那可比打铁强多了!”
“大山哥!”叶小杰语气严肃起来,“厉仙师特意叮嘱不可进山,自有道理。那‘秽气’看不见摸不着,但沾上了可能就是大病一场,甚至要命!你忘了之前老王头被吓成什么样了?山里才平静一天,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危险。咱们刚刚死里逃生,可不能再往险地里钻!张叔和王婶就你一个儿子,你得替他们想想。”
提到父母,张大山脸上的兴奋褪去几分,但仍旧有些不服气:“可是……”
“没有可是。”叶小杰打断他,目光扫过另外两人,“各位大哥,咱们村的安稳日子来得不容易。别因为一点贪念,再把灾祸引回来。真想找点营生,不如好好把手艺练精,或者想想怎么把地种得更好。那才是正道。”
那两人被说得有些讪讪。张大山也闷闷地“嗯”了一声,不再提进山的事。但叶小杰从他们闪烁的眼神中看出,这念头并未完全熄灭。厉寒舟展现的力量和神秘,像一颗火种,点燃了某些人对“机缘”“宝藏”的幻想。这比山中的邪祟,或许是一种更隐蔽、也更难防范的“病”。
来到药棚,孙老头正在晾晒一批药材,见到叶小杰,示意他帮忙。
“村里……人心有点浮动了?”孙老头一边抖开药材,一边似是不经意地问。
“嗯,有些人觉得后山安全了,想进去‘看看’。”叶小杰将晒谷场边所见说了。
孙老头叹了口气:“意料之中。仙凡之别,如云泥之判。厉仙师露了这一手,难免让人心生妄念。堵不如疏,光靠劝诫恐怕不够。得让村长再强调一下禁令,巡护队也不能撤,还要看得更紧些。另外……”他顿了顿,看向叶小杰,“你那‘安神水’的方子,或许可以再配得浓些,多分发一些。人心躁动,亦需安神。”
叶小杰点头应下。他知道,孙老头这是用“药”来治“心”,双管齐下。
接下来的半天,叶小杰便帮着孙老头炮制药材,配制加强版的“安神宁神散”,这次加入了少量朱砂和磁石粉,气味更冲,安神定悸的效果理论上也更强些。忙完这些,已是傍晚。
回家路上,夕阳将村庄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色。孩童在空地上追逐玩耍,妇人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悠长,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但叶小杰知道,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厉寒舟的符箓镇在村口,仙师的警告言犹在耳,山中曾有的恐怖与神秘并未被彻底遗忘,反而在平静的表象下,催生出了新的欲望与暗流。他的“根”依然深扎于此,但脚下的土地,似乎不再完全是他熟悉的、可以全然“苟”住的那片了。
夜里,他再次检查了门窗,将柴刀放在枕边。系统界面安安静静,没有发布新任务,仿佛也在消化这场变故。
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厉寒舟解决了最大的危机,却也带来了新的变数。他不知道自己那枚镇魂玉残片和意外得到的古旧卷轴,是否还与后山隐藏的秘密有关。他只知道,在可见的未来,他必须更加小心地维持“平凡乡村郎中”的人设,同时警惕着村庄内外可能出现的任何新变化。
风雨暂歇,但天空并未完全放晴。他的“苟”道,在经历了真切的生死危机和仙踪现世后,需要更加内敛,也更加坚韧。生活还要继续,种田、学医、守护身边人,但每一步,或许都需走得比以往更加清醒,更加沉稳。因为仙凡之间的那层纱,已被轻轻撩开了一角,而他所处的这个世界,远比他曾经以为的,更加广阔,也更加……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