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园旧货市场比姜糖想象中还要……闹腾。
不是小吃街那种充满食物香气的、温暖的喧闹，而是一种混杂着陈旧纸张、灰尘、劣质熏香、铜锈、以及无数真假难辨的“历史”气味的、略显油腻的喧嚣。摊位密密麻麻，货物从巨大的瓷器佛像到细小的铜钱邮票，无所不包。商贩们的吆喝半真半假，顾客们或蹲在地上仔细端详，或与老板唾沫横飞地砍价。
姜糖一踏入这片地界，属于星际战士的环境扫描本能就自动上线了。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摊位，快速评估着潜在威胁（拥挤人群中的扒手概率）、最佳撤离路线（迷宫般的小巷分布），以及……那些货物中是否隐藏着更多能量反应。
“指挥官，目标店铺在前方左转约五十米处。能量信号持续稳定，但极其微弱，建议加快脚步。” 阿尔法在她脑海中导航。
姜糖压下心中的急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闲逛的大学生，只是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绕过几个堆满老旧收音机和黑胶唱片摊，那家挂着“周记古玩”斑驳木匾的店铺出现在眼前。店面不大，光线昏暗，里面堆放的物件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挤出一丝属于“姜糖”的、带着点好奇和天真的神态，走了进去。
店里只有一位戴着老花镜、坐在柜台后拿着放大镜看报纸的老者，听到风铃声，头也不抬：“随便看，价签都有，看好了再说。”
姜糖应了一声，目光迅速锁定第三排货架底层。果然，在几块颜色各异的粗糙矿石标本旁边，她看到了那块灰扑扑的、带着几丝暗淡蓝纹的石头。标价牌上歪歪扭扭的“50元”此刻在她眼中简直闪闪发光。
她蹲下身，假装随意地拿起旁边一块颜色更鲜艳、像是孔雀石的石头看了看，又摸了摸另一块沉甸甸的铁矿石，最后才“不经意”地拿起目标石块。入手微沉，质地坚硬冰凉，那几丝蓝纹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但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石头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如同冰水滴入滚油般的能量悸动，顺着指尖传来，瞬间被阿尔法捕捉并确认。
“确认目标。能量特征匹配。结构稳定，表层封印有自然破损，适合诱导汲取。”
姜糖心头大定。她掂了掂石头，转身走向柜台。
“老板，这块石头挺特别的，是什么呀？”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随意。
老板这才从报纸上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石头，又低下头：“哦，那个啊，早年收的，说是滇南那边矿上带出来的伴生石，有点蓝纹，可能是蓝铜矿之类吧，不值钱。小姑娘喜欢奇石？那边有几块水晶簇更好看。”
“不用了，就这块吧，看着顺眼，当个摆件。”姜糖把石头放在柜台上，“五十块是吧？”
老板似乎有点意外这么爽快，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给，装这儿吧。现金扫码都行。”
姜糖利落地扫码付款，听到那声“微信到账五十元”的提示音，感觉比听到舰队凯旋的号角还要悦耳。她将石头装进塑料袋，拎在手里，沉甸甸的，却是希望的重量。
任务完成！第一步战略能源入手！
她心情愉悦，正打算离开这个拥挤的店铺，去外面研究一下怎么“随身携带”这块宝贝石头（难道要一直拎着塑料袋？），阿尔法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明显的疑惑和更深的扫描回响：
“指挥官，暂缓离开。在您左侧后方，靠近门口的多宝格最下层，那个放置在旧丝绸垫子上的玉质扳指**，请留意。”
姜糖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阿尔法指示的方向。
那是一个独立的小展格，铺着暗红色的旧丝绸，上面孤零零地放着一枚扳指。扳指呈乳白色，略带浅黄沁色，材质似玉非玉，光泽温润。造型是简单的圆筒状，外壁光滑，内壁似乎刻有极其细微的纹路。乍一看，和店里其他那些“明清玉扳指”仿品似乎没太大区别。
“怎么了？这扳指有什么特别？又是能量反应？”姜糖在脑中问，心跳有些加速。难道今天运气爆棚，还能捡个双黄蛋？
“不，指挥官。恰恰相反，本机没有检测到任何与此世界常见能量形式相符的波动。” 阿尔法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审慎，“但它的材质光谱分析呈现异常。其分子晶格排列方式、元素同位素比例，以及表面那层极微弱的、类似于长期接触真空和恒星风形成的‘宇宙尘覆膜’，均与地球已知的任何天然或人造材料存在统计学上的显着差异。”
姜糖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是说……”
“有87.3%的概率，此物并非本星球原产物质。它可能来自地外，也可能来自……其他维度。其工艺风格模仿了此星球清代中晚期玉扳指的形制，但细节处理，尤其是内壁那些肉眼难以辨识的微观纹路，其编码逻辑与本机数据库记录的‘卡伦德文明’基础几何符码有不足1.2%的相似性，属于极低概率巧合，但仍值得注意。”
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姜糖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兴奋取代。除了她和阿尔法，难道还有其他“外来者”来过？或者，这是某种自然形成的、连接其他维度的奇异物质？无论哪种，这东西的价值和研究意义，可能远超那块能量石！
“老板，”她转过身，脸上重新挂起那种“大学生好奇”的表情，指了指那个扳指，“这个玉扳指……能看看吗？”
老板这回放下了报纸，站起身，慢悠悠地走过来，从多宝格里取出扳指，递给她：“小姑娘眼力不错，这可是清中期的好玉，羊脂白玉籽料，瞧这沁色，自然古朴，包浆厚实……”
姜糖接过扳指，入手温润，重量适中。她假意对着光仔细看，同时让阿尔法进行更深层的微观扫描。内壁那些纹路在阿尔法增强的视觉图像中显现出来——极其复杂、精密、非随机的几何线条，绝对不是什么手工雕刻能形成的。
“老板，这个怎么卖？”她状似随意地问。
老板打量了她一下，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二。这可是实价，好玉难寻啊。”
姜糖心里咯噔一下。一万二！把她和原主卖了都凑不出零头！
“这么贵啊……”她适时地露出为难和惊讶的神色，“看着是挺老的，但我就是学生，买不起这么好的。这……这玉质好像也不是特别透？” 她开始运用从阿尔法那里临时恶补的、极其基础的玉石知识挑刺，试图砍价。
老板果然脸色微变，但依旧坚持：“小姑娘不懂，古玉讲韵味，不讲透不透。这样吧，看你是真喜欢，诚心要，给你个成本价，九千八！”
姜糖摇摇头，脸上写满了“囊中羞涩”：“还是太贵了……几百块我还考虑下，当个小玩意儿戴着玩。” 她开始运用“星际战士砍价法”——目标明确，底线清晰，态度坚决，同时做好随时放弃（战术撤退）的准备。
老板皱起眉，似乎觉得这姑娘不像个能宰的肥羊，犹豫了一下：“几百块？那不可能！这可是老玉！最少……五千！不能再少了！”
“两千。”姜糖面不改色。
“四千五！我这真是亏本了！”
“两千五。我就这么多预算了，不行就算了。”姜糖作势要把扳指放回去，眼神却偷偷观察老板的反应。
老板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眼神在那扳指和姜糖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权衡这块“说不清到底值多少钱”的仿古玉到底要不要脱手。最终，他叹了口气，挥挥手：“行了行了，三千！拿走吧！算我交个朋友，以后多来光顾！”
三千！虽然还是远超预算，但比起一万二已经是巨大的胜利！姜糖快速心算了一下自己的余额，刨除这三千，还剩……两百多？很好，成功回归赤贫阶级。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如果这扳指真的关乎其他维度或外来文明，其潜在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微信可以吗？”她爽快地掏出手机。
老板点点头，拿出二维码。随着又一声“微信到账三千元”的提示音，那枚温润而神秘的扳指，连同一块粗糙的灰色能量石，一起落入了姜糖的背包。
走出“周记古玩”，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姜糖摸了摸背包里的两样东西，心中百感交集。能源有了线索，神秘的“非本土造物”也到手了。但钱包，也彻底空了。
“阿尔法，立刻开始对扳指进行无损深度分析，优先级高于能量石汲取。我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以及……有没有危险或可利用的功能。”
“指令确认。深度分析启动，预计需要更长时间。同时，低功率谐振波已开始作用于能量矿石，汲取程序启动，预计19天7小时完成。建议将矿石置于贴身位置以提高效率。”
贴身？姜糖想了想，从背包里拿出那块石头，左右看了看，趁没人注意，飞快地把它塞进了自己外套的内侧口袋里，紧贴着胸口。石头冰凉坚硬的触感传来，伴随着一丝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被引导出的能量暖流，缓缓渗入她的身体，被阿尔法贪婪地吸收着。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口那沉甸甸的、充满希望的分量，以及口袋里那枚同样沉甸甸的、充满未知的扳指。
路还很长，钱更少了。
但至少，方向似乎又多了一条。
（回去的地铁上，姜糖闭目养神。阿尔法的日志在后台无声而高效地运转：【古玩市场行动完成。获得低纯度能量矿石x1，启动汲取。获得不明来历疑似异维度造物扳指x1，深度分析中。资金储备：258.7元。生存压力：持续增大。新发现：扳指内壁微观符码与‘卡伦德文明’基础符码的微弱相似性，已启动跨维度残存数据库比对（需额外能量）。关联猜想：此星球是否曾与其他维度存在非自然接触点？能量矿石矿脉是否与此有关？需进一步调查。】）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周记古玩”的老板接了一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是是是，您放心，那批‘不好说来源’的货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对对，有个小姑娘买走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扳指和一块破石头……没问题，绝对干净，查不到任何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