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票带来的那点微薄希望，像夜风里的小火苗，在姜糖枕着它入睡的几个小时后，就被现实的冷水彻底浇灭了——开奖结果与她胡乱选的那几组数字，连一个都没对上。
“看吧，我说了吧，概率小于被陨石连续砸中两次！”陈静推了推眼镜，看着瘫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的姜糖，平静地补刀。
“别灰心嘛糖糖！”林薇一边对镜贴着夸张的假睫毛，一边安慰，“咱们这是为公益事业添砖加瓦！功德无量！晚上姐姐再带你去开发新菜品！”
姜糖没吭声。她不是灰心，是彻底认清了“运气”这条路在地球上行不通。星际战士可以相信战友的后背，相信武器的精度，甚至相信绝境中的直觉，但唯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纯粹的随机概率上。那是对逻辑和掌控力的侮辱。
她把那几张废纸团成一团，精准地投进门口的垃圾桶。昨晚那个靠“信息差”赚钱的念头再次浮上来，但仔细一想，远水解不了近渴。整合信息、建立渠道、吸引受众……都需要时间。而阿尔法冰冷的声音一直在她脑海深处回响：96天。
她需要快钱，需要硬通货，更需要……恢复力量的基石。
“阿尔法，” 她在脑内呼唤，语气恢复了指挥官式的冷静，“彩票方案否决。信息差方案列为中长期备选。现在，优先级最高任务变更：寻找替代能源，为你充能。只要能恢复最低限度的稳定能量供应，我们就能连接星际商城，哪怕只打开一秒钟的浏览权限，或者启动基础物质分析功能，局面都会完全不同。”
“收到，指挥官。能源搜寻方案启动。” 阿尔法的响应迅速而专业，“基于本机剩余能量（0.7%）及当前宇宙物理规则，可执行的广谱扫描模式极其有限。将优先扫描以下可能蕴含较高阶或纯净能量的目标：”
姜糖精神一振：“说！”
“第一序列： 放射性矿物富集点（铀、钍等）。其衰变能可经本机特殊转换模块处理。风险： 在本星球通常受严格管制，且强辐射环境对您当前身体有致命危害。”
“第二序列： 特殊地质结构点（如稳定地热能异常区、特定水晶矿脉、天然磁石富矿）。部分矿物可能蕴含微弱宇宙能量残留或特殊晶格结构，存在转化可能。风险： 能量密度通常极低，定位困难，开采需要专业设备与知识。”
“第三序列： 高强度电磁辐射源（大型射电望远镜阵列附近、特定高压输电节点、粒子对撞机实验区）。风险： 能量形式粗糙，转换效率低下，且极易暴露。”
“第四序列： 人工高纯度能量载体（如大型科研机构或军工单位的特殊电池、尚未公开的能源实验室核心样品）。风险： 最高。安保严密，获取等于宣战。”
姜糖快速分析着。第一、第四序列直接排除，找死。第三序列效率太低还容易惹麻烦。那么……
“重点扫描第二序列！特殊地质结构，尤其是可能存在的‘原石矿脉’！” 她果断下令。在她原本的宇宙，“原石”特指那些天然蕴含纯净能量、可用于驱动星际引擎或高级设备的稀有晶体。虽然不指望这个低维星球有完全一样的东西，但类似原理的矿物或许存在。
“执行有限范围地质扫描。调用本星球部分公开地质勘探数据、卫星遥感资料（低精度）、及历史矿物产出记录进行交叉分析。警告：扫描精度与范围将大幅下降，且可能触发所在国基础网络监控警报（概率较低）。”
“执行！屏蔽自身信号优先！” 姜糖坐起身，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本《高等数学》，意识却完全沉浸在阿尔法投射到她视网膜上的、快速滚动的数据流和不断缩小的区域地图中。
地质图斑驳的色彩，地震波数据，磁力异常区标示，古老矿坑记录……无数信息碎片被阿尔法捕捉、过滤、拼凑。姜糖仿佛又回到了战舰指挥台前，只不过这次扫描的不是星空，而是脚下这颗蔚蓝星球的血肉与骨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舍友们陆续出门上课或去图书馆，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人。阿尔法的扫描无声而紧张地进行，姜糖能感觉到那本就微弱的能量储备在缓缓消耗。
“发现疑似目标A：位于西南山区，历史钨锡矿带边缘，近代勘探记录显示存在局部伽马射线轻微异常及特定稀土元素富集，地表有少量无色透明水晶产出，民间称为‘冰晶石’。能量潜力预估：极低。开采难度：中。环境风险：低。”
“目标b：西北戈壁深处，遥感显示存在环状磁异常，与已知铁矿床模型不匹配，疑有深部基性-超基性岩体，可能伴生铬、铂族元素及……少量未知结晶相。能量潜力预估：低-中。开采难度：高。环境风险：中（无人区）。”
一个个目标被列出，又因能量太低、距离太远、开采太难或风险太高被暂时搁置。姜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这个星球真的贫瘠到连一点像样的、可利用的“野性能量”都没有？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重新考虑如何利用食堂潲水油提炼生物能源（阿尔法严肃否决了此提案）的荒唐念头时——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高纯度、无屏蔽能量脉冲信号！持续时间：0.0003秒。间隔：不规则。坐标：已锁定！”
阿尔法的电子音陡然变得急促尖锐，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
姜糖猛地绷直身体：“什么情况？！在哪里？是什么能量源？”
“坐标：东经116.xxxx，北纬39.xxxx。精确地址：首都国家博物馆，地下三层，‘中国古代玉器与珍宝’特展b-07保险展柜。” 阿尔法将一幅内部结构图和高清展品图像投射出来。
图像中央，在柔和的射灯下，一枚鸡蛋大小、呈深邃幽蓝色、内部仿佛有星河缓缓旋转的椭圆形宝石，静静躺在黑色天鹅绒衬垫上。旁边的展签写着：「清代·无名蓝色宝石（材质待考），据传为西域进贡，硬度极高，色泽罕见。」
“就是它！”姜糖的呼吸几乎停滞。虽然隔着图像和无数距离，但那宝石内部流转的、内敛而磅礴的能量感，与她记忆中的某些高等级“原石”何其相似！只不过这里的能量似乎处于一种极其稳定、甚至是被封印的沉睡状态，只有在极其偶然的、未知的触发条件下，才会泄露出一丝让阿尔法捕捉到的脉冲。
“能量等级评估！”她急促地问。
“仅从捕捉到的脉冲峰值推断，其蕴含的总潜在能量，足以将本机恢复到理论最佳状态的15%，或维持最低功率的跨维度通讯\/基础物质转换超过一年。纯度：无法估量，极高。”
15%！一年！
姜糖的心脏狂跳起来。有了这些能量，阿尔法就能做太多事情了！分析物质、优化身体、甚至尝试制造一些基础防护或工具……生存概率将直线上升！
但下一秒，冷水浇头。
国家博物馆。地下三层。特展保险柜。
这安保级别……怕是比虫族母巢的核心孵化室也差不了多少了。她一个“普通”女大学生，拿头去偷？
“有没有可能……买下来？”她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检索公开信息及内部流通记录。该宝石于十五年前由匿名收藏家捐赠给国家博物馆，定为一级文物。根据《文物保护法》，属于国有财产，禁止买卖。市场估值（如可交易）：无法估算，但参考同类稀有宝石拍卖记录，起步价应在数千万人民币以上。”
买？违法，且她倾家荡产连上面一粒灰都买不起。
偷？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失败后果是吃牢饭甚至花生米。
姜糖像被抽走了骨头，再次瘫回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片夜光星星，感觉它们都在嘲笑自己。发现了惊天宝藏，却隔着一道世界上最坚固的玻璃和最严格的法律。
“指挥官，还有另一个发现。”阿尔法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点古怪，“在扫描能量脉冲时，本机的广谱接收器意外捕获了与脉冲几乎同时发生的、极其微弱的次级谐波。该谐波指向另一个坐标，能量特征高度同源，但强度仅有主源的约百万分之一，且……似乎处于一种可被极微量、缓慢汲取的状态。”
“哪里？”姜糖死灰复燃。
“坐标：本市，xx区，‘潘家园旧货市场’，东南角，‘周记古玩’店铺，第三排货架底层，左手边第七件物品。”
图像切换。一个杂乱拥挤的古玩店内部，货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旧书字画、铜钱佛像。在指定的位置，躺着一块巴掌大小、灰扑扑、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地方敲下来的石块。石料本身是暗沉的灰色，但表面有几条细如发丝、已经几乎被污垢掩盖的幽蓝色纹路。
标价牌歪歪扭扭地写着：「不明矿石标本，疑似蓝铜矿伴生，50元。」
五十块！
姜糖的眼睛“噌”地亮了！虽然能量只有主源的百万分之一，但那也是能量！而且是可能买得起的能量！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和博物馆里的宝石同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能有一条矿脉，或者至少有一批类似的矿物曾存在于世！这块石头，就是线索！
“阿尔法！这石头里的能量，你现在能汲取吗？怎么汲取？”她急切地问。
“该矿石内能量处于惰性封印状态，与博物馆主源一致，但因其体积小、品相差，封印有细微破损。本机可尝试以最低功率输出特殊谐振波，诱导其微量释放，并通过接触进行缓慢吸收。预计全部汲取完毕需地球时间15-20天。在此期间，您需将该矿石随身携带或置于极近距离。汲取过程不可逆，且可能导致矿石最终化为普通粉末。”
15-20天？能接受！随身携带？没问题！化成粉末？反正就五十块！
“立刻规划最优路线！我们今天……不，现在就去潘家园！”姜糖一跃而起，动力十足。什么高数课，见鬼去吧！末世囤货的第一块战略能源，在向她招手！
“另外，”她一边换衣服，一边脑子飞快转动，“既然有同源矿石出现，那历史上可能还有更多。阿尔法，扩大扫描范围，不限于地质资料，加入地方志、民间传说、盗墓小说（如果有描写类似宝石的）、甚至玉石交易黑市流言！重点查找‘蓝色硬石’、‘夜光宝石’、‘西域奇珍’、‘材质不明’这些关键词！我们得找到这条矿脉的线索！”
“指令已添加。背景扫描任务持续进行。指挥官，提醒您，古玩市场真伪混杂，欺诈盛行。请保持警惕。另外，根据最新公共交通数据，前往潘家园最快捷方式是乘坐地铁4号线转7号线，预计全程需要1小时10分钟。您下午一点有《军事理论》课程。”
“军事理论？”姜糖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拿起那个印着卡通草莓（但现在她觉得这草莓像能量指示器）的单肩包，嘴角勾起一抹属于米娅的、略带桀骜的笑。
“我今天要学习的，”她拉开门，走廊的光照亮她骤然变得锐利明亮的眼睛，“是‘如何为我的副官搞到第一块能源电池’。这比任何理论都重要。”
（一小时后，地铁呼啸着驶向潘家园。姜糖靠在车厢连接处，闭目养神。阿尔法的日志在角落无声刷新：【能源搜寻取得突破性进展。主目标（博物馆宝石）暂不可及，但获得次级目标（古玩市场矿石）及潜在矿脉线索。指挥官行动力：高。风险评估：古玩交易存在不确定性。关联发现：在扫描地方志时，发现三条关于‘幽蓝山石’、‘夜明宝珠’的模糊记载，分别指向西南苗疆、西北戈壁及……东北某废弃矿区。已标记，待深入调查。能量水平：0.68%（持续缓慢消耗）。】）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部队后勤部采购办公室内，那位看过姜糖简历的副主任，正接听着电话，脸色有些诧异：“什么？她今天没去上军事理论课？请假了？病假？……哦，去古玩市场‘散心’？这……”他放下电话，揉了揉眉心，“老姜这闺女，到底在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