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镇,桃花村,王家作坊外。
日头已偏西,寒风卷着地上的积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原本该是收工歇息的时候,王家作坊门口却被二三十号人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敞着怀露出胸毛的汉子,正是镇上有名的泼皮无赖刘疤眼。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歪眉斜眼的混混,再后面,则是两个穿着皂衣、挎着腰刀的衙役,以及一个穿着绸缎长衫、面色虚浮、眼神闪烁的师爷模样的人——县丞的小舅子,钱贵。
王婶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攥着王大河的胳膊。王大河挡在妻女和墨昭身前,手里握着一把劈柴的斧头,手臂上青筋暴起,但面对官差,终究不敢妄动。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远远站着,指指点点,面露畏惧。
刘疤眼叉着腰,唾沫星子乱飞:“王家的!识相点!你这作坊,无官府文书,私设炉灶,就是违例!还有,你这酱菜吃了拉肚子,李老四现在还躺在炕上起不来!人证物证俱在,要么,立刻关了这黑作坊,赔李老四汤药费五十两!要么,就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
他身后,一个干瘦汉子立刻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唤起来,正是他口中的“李老四”。
钱贵摇着一把折扇,故作斯文地开口:“王猎户,本师爷也是按律办事。你这作坊,未曾报备,便是非法。至于吃坏肚子……人都在这里了,还能有假?依我看,私了也罢,赔些银子,关了作坊,息事宁人。若闹到公堂上,打板子、下大狱,可就不是几两银子能了事的了。”
两个衙役配合地抖了抖锁链,哗啦作响,气势逼人。
王大河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胡说!我们作坊干干净净,用料实在,村里谁家没吃过?从没出过事!李老四,你前天还来讨了一碗酱菜下饭,怎的今天就肚子疼了?分明是讹诈!”
“放你娘的屁!” 刘疤眼瞪眼,“老子说你吃坏了就是吃坏了!少废话,拿钱!关铺子!不然……” 他狞笑一声,一挥手,几个混混就提着棍棒往前涌。
“且慢。”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场中的嘈杂。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沉默站在王大河身后的墨昭,缓步走了出来。她今日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靛蓝棉袄,头发用木簪绾得一丝不苟,脸上未施粉黛,在寒风中更显肤色苍白。但她的眼神,却静得可怕,如同结冰的湖面,不起丝毫波澜。
刘疤眼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突,随即恼羞成怒:“小娘皮,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开!”
墨昭没理他,径直走到那“哎哟”叫唤的李老四面前,蹲下身,伸出手:“伸手,我看看。”
李老四一愣,眼神躲闪:“看、看什么看!你就是黑心作坊的东家!庸医!还想害我?”
“是不是庸医,一看便知。” 墨昭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若你真是吃了我家酱菜中毒,面色该是青白或蜡黄,舌苔厚腻,脉象沉滑。若你是装的……” 她目光如电,扫过李老四的脸,“面色虽黄,却是久病之虚黄,眼白泛青,是肝气郁结之兆。你捂着的是下腹,但真正疼痛该在脐周,且伴有肠鸣。你叫唤得厉害,额上却无冷汗,手脚不凉,反是掌心潮热——这是心火虚旺,肝胃不和,加上昨夜想必饮酒过度,又吃了不洁之物,才引发的急性肠痈。与我家的酱菜,毫无干系。”
她语速平缓,字字清晰,每一个症状都说得精准无比。李老四听得脸色发白,眼神慌乱,下意识松开了捂着肚子的手。周围村民也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都是庄稼人,谁没个头疼脑热,墨昭说的症状,竟和李老四平日酗酒、脾胃不好的样子对得上!
“你、你胡说什么!你就是想抵赖!” 李老四强辩,声音却虚了。
墨昭站起身,不再看他,转向钱贵:“钱师爷”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盖有红印的纸,“这是上月与镇‘醉仙楼’签订的供货契书,写明王家提供酱料,醉仙楼付银钱。师爷若不信,大可去醉仙楼查账。还是说,师爷认为,沈家的生意,也是非法的?”
钱贵脸色一变。他敢欺压普通农户,却绝不敢轻易招惹醉仙楼背后的沈家!沈家生意遍布州府,与不少官员都有往来,绝非他一个小小县丞的小舅子能得罪的。他没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村姑,竟能拿出沈家的契书,还搬出了沈家!
“这、这……” 钱贵一时语塞。
刘疤眼见势不妙,跳脚道:“少拿沈家压人!契书怎么了?契书就能证明你的酱菜没毒了?李老四就是吃了你的酱菜才病的!人证在此!”
“人证?” 墨昭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若要人证,我也有。” 她目光扫过围观人群,朗声道,“各位乡亲,这半月来,可有人因吃了我家酱菜,身体不适的?若有,今日在此,我墨昭当场诊治,分文不取,并十倍赔偿!”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嗡嗡议论起来。
“没有啊,我家的娃可爱吃昭姑娘做的酱菜拌饭了,从来没闹过肚子!”
“就是,我爹老寒腿,吃了昭姑娘开的药膳,这几天都好多了!”
“李老四自己就是个酒鬼,天天喝得烂醉,谁知道他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舆论瞬间转向。刘疤眼和钱贵脸色难看至极。
“就算、就算酱菜没问题!” 钱贵色厉内荏地提高声音,“你这作坊终究是没报备!不合规矩!来人,给我封了!把人带回衙门,细细审问!”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墨昭方才一番话有理有据,又有沈家契书,他们不太想惹麻烦。但钱贵的命令又不敢不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回头,只见三匹快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醉仙楼少东沈砚!他一身锦裘,面沉如水,身后跟着两名劲装护卫。马还未停稳,沈砚已飞身下马,快步走来。
“钱师爷,好大的威风!” 沈砚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要封我醉仙楼的供货作坊,还要拿我沈某的合作之人?不知是我沈家哪里得罪了县丞大人,还是钱师爷觉得,这清源镇的规矩,是您说了算?”
钱贵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沈、沈少东家,误会,误会!在下只是例行公事,查看一二……”
“查看?” 沈砚冷笑,从怀中取出一份公文,抖开,“这是州府通判大人亲自批示的文书,王记酱料作坊,所产之物乃民生所需,工艺独特,准其乡间自产,以供酒楼所需,免于市税。钱师爷要不要也‘查看’一下?”
通判大人!那可是比县令还高一级的官员!钱贵腿都软了,接过文书一看,上面鲜红的官印刺得他眼睛发花。
“这、这……”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沈少东家恕罪!是在下糊涂!受了小人蒙蔽!” 他猛地指向刘疤眼,“是这泼皮!是他诬告!说王记酱菜吃坏了人,还贿赂在下,要在下封了作坊,他好霸占配方!都是他!请沈少东家明鉴!”
刘疤眼傻眼了,还没反应过来,沈砚身后的护卫已如狼似虎扑上,将他和他那几个同党死死按住。
“既如此,人,我带去州府,交给通判大人发落。钱师爷……” 沈砚目光如刀,扫过瘫软在地的钱贵,“你好自为之。若再让我听说,有人为难王家,为难墨姑娘,休怪沈某不讲情面!”
“是是是!不敢不敢!” 钱贵磕头如捣蒜,带着两个衙役,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沈砚这才转身,对墨昭拱手,语气缓和下来:“墨姑娘,受惊了。沈某来迟一步。”
墨昭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多谢沈少东家解围。请里面坐。”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人群渐渐散去,但今日之事,必将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十里八乡。王记作坊的东家,那个叫墨昭的姑娘,不仅医术了得,心思缜密,口齿锋利,竟还能让醉仙楼的少东家如此维护,甚至搬出了州府通判!这绝非寻常村姑!
人群外,一个不起眼的货郎(陈三)挑着担子,慢慢走过,将一切尽收眼底。而更远处的山坡上,一道裹着旧棉袍、拄着拐杖的瘦削身影(阿夜),也静静立了片刻,才转身,缓缓消失在暮色中。寒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讥诮。
屋内,沈砚坐下,接过王婶战战兢兢递上的热茶,叹道:“让姑娘见笑了。是沈某考虑不周,未能提前打点,让这些宵小惊扰了姑娘。”
“沈少东家言重了。若非您及时赶到,今日之事,怕难以善了。” 墨昭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雷霆万钧、直面污吏泼皮的不是她一般。
“姑娘方才应对,实在令沈某佩服。” 沈砚由衷赞道,眼中探究之色更浓。拆穿伪证,驳斥污名,借势压人……这哪里是山野村姑的手段?分明是见过大场面的!他对墨昭的来历,愈发好奇,也愈发……重视。
“不过是据理力争罢了。” 墨昭淡淡带过,话锋一转,“只是,经此一事,这作坊怕是树大招风。刘疤眼虽不足虑,但其背后之人,恐不会善罢甘休。”
沈砚点头:“姑娘所虑极是。钱贵不过是个小卒子。他背后是县丞,县丞背后,或许还有人。不过姑娘放心,通判大人与我沈家有些交情,此事他既已过问,县丞那边,自有分寸。只是……” 他沉吟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姑娘日后还需多加小心。若信得过沈某,作坊的安危,我可遣两个护院……”
“不必了。” 墨昭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沈少东家已帮了大忙,岂能再劳烦。作坊的安危,我自有计较。只是……” 她顿了顿,似是无意道,“听说县丞大人除了这位小舅子,似乎与镇上的‘百味斋’东家走得颇近?”
沈砚何等精明,立刻听出弦外之音,眼中精光一闪:“哦?姑娘也知‘百味斋’?”
“略有耳闻。据说其东家与通判大人妾室的胞弟,有些生意上的……龃龉?” 墨昭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沈砚心中一震,看向墨昭的眼神彻底变了。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直指要害!钱贵的靠山是县丞,县丞与“百味斋”东家勾结。“百味斋”东家又与通判妾室之弟有矛盾。而通判,刚刚替她解了围……这其中的关窍,若非对县城势力盘根错节了如指掌,绝不可能轻易点出!她是在暗示,可以借此机会,彻底扳倒钱贵,甚至……给县丞一个教训?
这女子,不仅医术通神,心思玲珑,竟对人心算计、势力倾轧也如此洞若观火!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砚压下心中惊涛,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意味深长:“姑娘提醒的是。这‘龃龉’……确实不小。或许,通判大人会很感兴趣。”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沈砚,天色已彻底黑透。墨昭站在院中,望着漆黑的天幕,星光稀疏。寒风吹过,她紧了紧衣襟,脸上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静。
“处理得不错。”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墨昭没有回头,她知道是阿夜。“你也看出来了?”
“嗯。刘疤眼不过前卒,钱贵是蠢货,县丞……才是想摘桃子的人。” 阿夜拄着拐,慢慢走到她身侧,声音平淡无波,“你想借通判的刀?”
“借刀杀人,最省力气。” 墨昭道,侧头看他,“你那句关于‘百味斋’的‘无意之言’,也很关键。多谢。”
阿夜默然片刻,道:“巧合罢了。你既已想好后续,何必道谢。” 他顿了顿,看向黑暗中某个方向,“倒是你哥哥派来的人,今日很是沉得住气。”
墨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是村口的方向,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陈三或者赵五,一定在那里。“他们只是在执行命令。保护我,而非替我出手。” 她顿了顿,“这样也好。有些事,总要自己来。”
阿夜没再说话。两人并肩立于寒夜中,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潜藏在暗处的目光,只会更多,更复杂。
“你的腿,今日站久了。” 墨昭忽然道。
“无妨。” 阿夜声音依旧平淡,但握着拐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今日她独对群狼时,他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那一刻,他竟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站到她身前的冲动。这陌生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又有些……莫名的慰藉。
“回屋吧,该行针了。” 墨昭转身往屋里走。
阿夜看着她的背影,那纤细却挺直的脊梁,在夜色中仿佛能扛起千钧重担。他缓缓吐出一口白气,跟了上去。
屋内,灯火如豆。银针在火上灼烧,发出细微的嗞嗞声。墨昭专注的神情,在跳跃的火光中,显得格外柔和,也格外坚韧。
阿夜闭上眼睛,感受着银针入穴带来的、熟悉的酸麻胀痛。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今日她从容不迫、步步为营的样子。也许,与她同行,这条复仇与求生的路,并不会那么孤独。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千堆雪。而屋内,一灯如豆,两人对坐,无声中自有波澜涌动。暗夜还很长,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彼此为伴,互为倚靠。
京城,镇国将军府密室。
炭火无声地舔舐着铜盆边缘,将室内熏得暖意融融,却驱不散墨轩眉宇间凝结的、经年不化的寒霜。他裹着厚毯,坐在轮椅上,面前的矮几上摊着数封密报,烛火将他瘦削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微微晃动,像一柄随时会出鞘的、沉默的剑。
最新的一封密报,来自“青隼”,是甲一用特殊药水写就,在火上烤过才显现字迹。字迹比往常急促几分:“腊月廿一,清源镇地痞刘疤眼,勾结县丞小舅子钱贵,以‘私设作坊、偷漏税银、食材不洁致人病’为由,勒索桃花村王记麻辣作坊(即小姐所在)。小姐从容应对,以医术当场拆穿伪证,以契书驳倒‘私设’指控。然钱贵不依,欲强锁作坊。关键时刻,醉仙楼少东沈砚携州府通判手令至,当场拿人。小姐似早有准备,已命陈三暗中收集刘、钱二人欺行霸市、强占民田、草菅人命等罪证十余条,匿名递于通判。现刘疤眼下狱,钱贵停职查办。小姐无恙,作坊照常。另,小姐处理此事时,冷静果决,手段老辣,迥异闺阁。阿夜全程未露面,然据寅组观察,其于事发前日,曾‘无意’向村中孩童提及县城‘百味斋’东家与通判妾室之弟有隙。此事是否与其有关,待查。”
墨轩逐字逐句读完,指腹缓缓摩挲过“冷静果决,手段老辣”八字,良久,才极轻地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吐出,仿佛将胸腔里积压了许久的、混杂着担忧、愤怒与后怕的浊气,也一并带出了些许。但随即,更深沉的锐利凝聚于眼底。
他的昭昭……真的不一样了。坠崖重伤,失忆漂泊,非但没有消沉,反而在困境中淬炼出如此锋芒。能瞬间看破伪证,能提前备好应对之策,能借力打力,还能想到收集罪证、一击毙命……这哪里还是他记忆中那个会拽着他袖子撒娇、看到毛虫都要惊呼的娇娇妹妹?这分明是在血与火中打过滚、在阴谋诡谲中浸染过的……战士。
欣慰吗?有的。骄傲吗?更多。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与蚀骨的自责。究竟要经历怎样的磨难与绝望,才能让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蜕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几乎能想象出,在那偏僻的山村,面对地痞污吏的狰狞嘴脸时,她挺直脊梁、独自周旋的身影。而他这个哥哥,却远在千里之外,连为她挡去一丝风雨都不能!
“沈砚……” 墨轩低语这个名字,眸色深沉。醉仙楼少东,州府通判手令……此人能量不小,对昭昭似乎也颇为维护。是单纯看重利益,还是……另有所图?他必须查清楚。
至于阿夜……“无意”提及?墨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好一个“无意”。此人深居简出,却能对县城势力纠葛了如指掌,轻描淡写一句话,便为昭昭指明了最关键的突破口——通判妾室之弟与“百味斋”东家有隙,而“百味斋”恰是钱贵背后最大的靠山、县丞的产业。这一招隔山打牛,借刀杀人,用得着实精妙,也着实……令人心惊。这绝非一个寻常落魄之人能有的眼界和手腕。他究竟是谁?潜伏在昭昭身边,是福是祸?
“将军。” 墨忠悄无声息地进来,递上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您已看了两个时辰了,歇歇吧。”
墨轩接过,却没喝,只问:“北边有消息吗?”
“刚到的‘赤羽’。” 墨忠从怀中取出一枚更细小的铜管,声音压得更低,“是关于……瑞王府旧案的。那边……似乎有动静了。”
墨轩眼神一凛,迅速接过,取出内里薄如蝉翼的纸卷。看完,他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地在轮椅扶手上敲击,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瑞王君夜玄……”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当年那场震惊朝野的北境惨败,战神陨落,尸骨无存,真的只是单纯的中伏吗?与阿夜身上那阴损诡谲的寒毒,可有关联?若阿夜真是……那昭昭卷入的,将是比林相、二皇子更可怕的漩涡。
“传令甲一,” 墨轩终于开口,声音冷硬如铁,“对阿夜的调查,权限提至最高。启用‘地字’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清其坠崖前所有行踪、接触之人,尤其是与北漠、与宫中……的关联。但切记,宁可查不到,绝不可打草惊蛇。昭昭身边,不能有丝毫不可控之风险。”
“是。” 墨忠凛然应下,迟疑片刻,又道,“将军,小姐此番虽化险为夷,但经此一事,怕是已进入某些人眼中。刘疤眼不足为虑,但其背后钱贵,乃至县丞,未必甘心。是否让夜枭……”
“不必。” 墨轩打断他,眼底寒光闪烁,“昭昭处理得很好。搜集罪证,借通判之手铲除,这是阳谋。我们若插手过多,反易暴露。让甲一盯紧州府动向,若有异动,及时清除即可。至于昭昭……” 他顿了顿,语气染上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和与无奈,“她既已展翅,便让她飞。我们……做她最后的退路,和暗处的刀。”
墨忠领命退下。密室重归寂静。墨轩端起那碗早已凉透的参汤,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却不及心头万分之一。
昭昭,哥哥知道,你已非笼中雀。但前方风雨太大,魑魅太多。哥哥这双残腿,或许追不上你的脚步,但哥哥手中的刀,必将为你斩尽一切荆棘。
他缓缓推动轮椅,来到密室东墙。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绘有天盛王朝疆域的牛皮地图。他的目光,越过千山万水,落在那小小的一点——清源镇,桃花村。
风雪将至,雏鹰已试翼。而蛰伏的猛虎,也该磨砺爪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