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子消散处,数缕流光如萤火般飘散。地下空间恢复原状,只余一片死寂。
赵锐瘫坐在地,手指死死按着额头上那个若隐若现的符文。他的眼神涣散,嘴唇无声地翕动。
“他...他说这个世界才是...”赵锐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李院长,他是什么意思?”
我尚未回答,剑圣已收指负手,盲眼“望”向赵锐:“小子,你额上那东西,是老神棍的‘问心咒’。”
蛊仙轻盈落地,指尖凝出一只透明的蛊虫:“要取出来吗?现在还能办到。”
赵锐却猛地后退:“不!先告诉我真相!”他环顾四周,声音嘶哑,“这座疯人院...究竟在隐藏什么?”
棋圣慢悠悠地拾起散落的棋子:“年轻人,有些真相,知道不如不知。”
“我有权知道!”赵锐额间符文骤然亮起,“我是特殊事务管理局的队长!如果这个世界真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整个忘川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比天衍子引发的震动更加猛烈、更加...有序。
墙壁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却不是被激活,而是在——瓦解。
“不好!”刀王猛地握紧断臂,“是‘秩序锁链’!”
我心中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天衍子故意暴露能量波动,引来特殊事务管理局。他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赵锐个人,而是要通过赵锐,将忘川院的坐标暴露给——
“李忘川。”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那不是通过声带发出的声音,而是一种直接在意识中响起的宣告。
半空中,无数光点汇聚成三道身影。他们穿着银白色的制服,没有任何标识,脸上覆盖着光滑的面具,看不清容貌。但每个人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秩序法庭。”剑圣的木剑重新入手,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三百年了,你们还是找来了。”
为首的白衣人微微颔首:“剑痴。看来你的疯病还没好。”
他转向我,面具下的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李忘川,你违规建立保护区,私自收容失控单元,扰乱文明进程。现根据《秩序法典》第7条,予以清除。”
赵锐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你们是谁?特殊事务管理局上级部门?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白衣人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轻轻抬手。
赵锐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整个人被踢到半空。
“无关单元,予以净化。”
“住手!”我向前踏出一步,心口的疤痕灼热发烫,“他是这个世界的人,受《原生文明保护条约》保护!”
白衣人的动作顿了顿:“你知道规矩,李忘川。一旦知晓真相,就必须接受净化。”
棋圣突然落下一子:“恐怕由不得你们。”
整个忘川院的能量场陡然逆转,从收束变为扩张。三百年来积累的疯狂、执念、妄想,在这一刻化作实质的冲击,撞向空中的三人。
白衣人终于动了。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秩序:归零。”
没有巨响,没有闪光。但棋圣布下的能量场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蛊仙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他们...能删除现实!”
第二个白衣人抬手对准剑圣:“检测到高威胁单元,执行格式化。”
剑圣的木剑寸寸断裂。但他却在笑:“有意思。这就是外面的世界现在的力量?”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隐藏了。
“够了。”
两个字,很轻。却让三个白衣人同时转头看向我。
我解开护工服的纽扣,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疤痕。此刻,它正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我,李忘川,上一纪元认证的‘守墓人’。”光芒中,古老的印记从疤痕中浮现,“根据《纪元继承协议》,我对本纪元文明拥有监护权。”
白衣人首次流露出情绪的波动:“守墓人...应该已经全部陨落。”
“还有一个。”我指向身后的病人们,“而这些,不是失控单元。他们是本纪元文明突破临界点的希望。”
第三个白衣人突然开口,声音如同机械:“检测到异常进化路径。根据法典,应予清除。”
他抬手,一道白光射向最近的小灵儿。
我没有动。
因为刀王动了。
他的断臂处,凝聚出一柄纯粹由意志构成的光刀。
“老子的孙女,”刀王咧嘴一笑,“也是你们能动的?”
光刀斩落,白光破碎。
剑圣哈哈大笑:“痛快!三百年没这么痛快过了!”
他并指如剑,这一次,指尖流转的不再是剑气,而是——规则。
“此剑,名为‘疯人院是我开的’。”
剑气纵横,却不是斩向敌人,而是重塑这片空间。
在秩序法庭三人惊愕的目光中,整个忘川院开始蜕变。墙壁褪去,露出底下古老的石砖;消毒水的气味被草木清香取代;惨白的灯光化作温暖的阳光。
不过呼吸之间,破旧的精神病院,已经变成了一座古老的东方园林。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而我们所在的地下空间,变成了一片开满桃花的庭院。
“欢迎来到,”我轻声道,“真正的忘川院。”
白衣人首次后退了半步:“空间重构...这不可能...”
“可能。”棋圣在石凳上坐下,摆开棋盘,“因为这里,本就不是你们理解中的那个世界。”
他落下一子。
“这里是现实之外的——”
“避难所。”
赵锐瘫坐在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额间的符文渐渐暗淡。
他喃喃自语:
“所以...天衍子说的没错...
这个世界,真的...”
我走到他身边,俯身按住他的肩膀。
“不,他错了。”
“这里不是疯人院——”
“这里是即将沉没的世界,最后的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