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诡谲录

俞杍兮

首页 >> 汴京诡谲录 >> 汴京诡谲录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拒嫁豪门:少夫人99次出逃 末世重生,夫囤枪来妻囤粮 快穿:一见钟情 折娇啼 回到五零:带着俩娃闷声发大财 三体 苏原白若汐程盛全文阅读 末世,我家宾馆是顶尖安全屋 神印:属性修行,从拯救采儿开始 完美世界:重生一颗草,伴生柳神 
汴京诡谲录 俞杍兮 - 汴京诡谲录全文阅读 - 汴京诡谲录txt下载 - 汴京诡谲录最新章节 - 好看的其他类型小说

第8章 螟踪现真形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洗墨池的夜,被废弃水闸的朽木和淤塞的池水浸泡出一种死寂的腐败气息。白日里文人雅士流连的潺潺水声早已干涸,只剩下蚊虫在浓重湿气里不知疲倦地嗡鸣,搅动着令人窒息的闷热。余尘伏在一丛生得过于茂盛、几乎带着狰狞意味的芦苇之后,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泥地,连呼吸都刻意压成细弱的丝线。汗水沿着额角滑落,蛰痛了眼角,他却连眨都不敢眨一下,视线如同淬火的铁针,死死钉在十几步外那两个鬼祟的身影上。

李四,这个白日里在琳琅阁唯唯诺诺、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书吏,此刻像换了个人。他佝偻着背,脖颈却紧张地梗着,像个随时准备扑出去又随时准备缩回的受惊乌龟,不停搓着手,脚尖神经质地碾着地上的碎石,发出极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对面那人隐在闸门巨大的、扭曲变形的铁制阴影里,面目模糊不清,身形却异常沉稳,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冷硬。两人间的低语被蛙鸣虫嘶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梆子声撕扯得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清内容。

余尘的心跳在死寂的等待中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他像一张被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汗水浸透的夜行衣紧贴着皮肤,冰冷黏腻。时间仿佛凝滞在洗墨池腐败的水汽里,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终于,闸门阴影里的人动了。他微微侧身,似乎是嫌闷热,又似乎是在确认什么。一道清冷的、带着水汽的月光,恰好从头顶堆积的云层缝隙里漏了下来,吝啬地照亮了他抬起的手臂——他正随意地卷起左臂那深色的粗布衣袖。

余尘的瞳孔骤然缩紧,仿佛被那月光刺伤。

就在那人小臂内侧,靠近手肘的地方,赫然烙印着一个印记!

那并非死板的刺青。暗红的色泽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粘稠感,仿佛皮下淤积着尚未干涸的血。线条扭曲盘绕,构成一只狰狞、抽象却又无比传神的赤螟虫形态。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印记的边缘竟在微微蠕动!像活物在皮肤下不安地拱动,又像是被月光赋予了某种邪异的生命,随时会破皮而出!一股带着铁锈腥气的寒意猛地攫住了余尘的心脏,让他几乎忘了呼吸。赤螟!果然是这群阴魂不散的毒虫!

阴影里的人似乎毫无察觉,随意地放下了袖子,那令人作呕的印记重新被黑暗吞没。他对着李四说了最后一句什么,李四像得了赦令般连连点头哈腰,随即转身,几乎是小跑着,朝着远离余尘藏身之地的方向,沿着池边歪歪扭扭的小径仓惶溜走。闸门下的人影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像一块融入黑暗的石头,似乎在聆听,又似乎在嗅探空气里不安的因子。

余尘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不能等!李四胆小如鼠,此刻仓惶回去,极易失控惊叫,打草惊蛇。而这闸门下的赤螟成员,才是真正的大鱼!他必须立刻跟上,弄清其巢穴!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掠过——李四的住处,林晏必然已派人暗中盯着。

几乎在念头闪过的同时,余尘的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无声地射了出去!他像一道贴着地面的影子,利用岸边嶙峋的怪石和丛生的灌木作为掩护,朝着那闸门下人影消失的方向急速潜行。脚下湿滑的苔藓和松软的泥土带来巨大的阻力,但他将轻身功夫催到极致,每一步落下都轻如狸猫,只有衣袂掠过草叶时发出几不可闻的窸窣声。

前方的黑影步履迅捷而稳定,对地形似乎极为熟悉。他并未走书院常有人迹的路径,而是径直穿过一片茂密得近乎原始的竹林子。竹影幢幢,月光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无数晃动的、如同鬼爪般的暗影。余尘紧随其后,神经绷得几乎断裂,不仅要盯紧前方飘忽不定的目标,更要警惕脚下盘根错节的竹鞭和不时横生的枝桠,稍有差池便是暴露。

竹林尽头,一堵高大的院墙突兀地横亘眼前,截断了去路。墙根下荒草丛生,碎石遍布。那黑影毫不停顿,直奔墙边一株虬枝盘结的老槐树而去,显然是要借树翻墙。槐树高大,枝叶繁茂,树干上布满粗糙的疙瘩,确是攀爬的好落脚点。一旦让他翻过去,外面便是错综复杂的后巷,再想追踪,难如登天!

余尘心头一紧,脚下发力猛追,距离瞬间拉近至七八步!他甚至能看清那人深色布衣在疾奔中扬起的衣角。不能再等了!他右手闪电般探向腰后,扣住一枚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的铜钱,内力灌注指尖,正要破空激射——

“呜——!”

一声尖锐短促、如同夜枭泣鸣的唿哨,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沉滞的夜空!

几乎在哨音响起的同一刹那,前方那疾奔的黑影身形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骤然回身!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回身的同时,他宽大的袖口猛地一抖!

余尘浑身的寒毛瞬间炸起!一股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锐风直扑面门!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身体已在本能驱使下做出了最极限的反应——腰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急折,整个人如同折断的竹竿,硬生生向后仰倒!

“嗤!嗤!嗤!”

三道细微得几乎无法捕捉的破空声贴着他的鼻尖和咽喉上方掠过,带着一丝甜腥的寒意。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淬毒针尖掠过时带起的微弱气流。毒针没入他身后一棵碗口粗的竹干,发出“咄咄咄”三声闷响,针尾犹在月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微光,触目惊心!

余尘仰倒的身体重重砸在湿冷的泥地上,震得五脏六腑一阵翻腾,眼前金星乱冒。他根本来不及感受疼痛,求生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就地翻滚,撞开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狼狈地躲向一丛粗壮的竹子后面,后背紧紧抵住冰冷坚硬的竹身,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啧啧啧……”

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果然如此”意味的清亮女声,从老槐树另一侧的墙头阴影里传来。

“就知道你一个人搞不定!余神捕,趴在地上数蚂蚁呢?”

林晏!

只见她像一只灵巧的雨燕,轻盈地从不算太高的墙头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墙根松软的泥地上,落地无声,裙裾只微微扬起一个利落的弧度。她手中并未持刀剑,而是反握着一对尺许长的乌沉沉的短棍,棍身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在她身后,两个同样身着深色劲装、动作矫健的身影紧接着跃下,无声地散开,呈犄角之势,瞬间封住了那赤螟成员可能逃窜的另外两个方向。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显然是林晏精心挑选的好手。

那赤螟成员一击不中,又见退路被截,眼中凶光暴射。他深知此刻已是绝境,困兽犹斗!面对正面的林晏,他不退反进,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如绷紧的弓弦猛然弹出,右拳毫无花哨地直捣林晏面门!拳风刚猛暴烈,竟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显然外家功夫造诣极深,绝非寻常喽啰!

林晏秀眉一挑,非但不避,脚下反而一个灵巧的滑步,如同水中的游鱼,竟迎着那刚猛的拳势切入!速度之快,让那赤螟成员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愕。就在拳锋即将触及她鼻尖的刹那,林晏的身体如同风中弱柳般不可思议地向左一拧,险之又险地让过拳锋,同时左手反握的乌木短棍如同毒蛇出洞,自下而上,“啪”一声脆响,精准无比地敲击在对方手腕内侧的脉门之上!

“呃!”赤螟成员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刚猛的拳势土崩瓦解。

林晏的攻势却如疾风骤雨!一招得手,她右手的短棍借着身体拧转的旋势,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扫向对方毫无防备的肋下!角度刁钻,力道沉猛。赤螟成员左臂仓促格挡,“砰”的一声闷响,小臂被震得发麻,身体踉跄后退。

林晏如影随形,步法灵动如穿花蝴蝶,双棍在她手中化作两道翻飞的黑影。她并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利用短棍格、挡、敲、点、扫,招招不离对方关节、筋络和麻穴,动作迅捷如电,却又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每一次精准的敲击都让对方身形迟滞,每一次格挡都化解掉对方试图反扑的凶狠力道。她仿佛一个高明的匠人,用短棍在对手身上编织一张无形的束缚之网。

“锁他下盘!”林晏清叱一声,一个矮身,乌木棍贴着地面疾扫对方脚踝。

赤螟成员刚狼狈地跳起躲过下盘攻击,身后一名林晏带来的护卫已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档,猛地扑上,双臂如同铁箍,狠狠从后方拦腰抱住了他!另一名护卫则默契地矮身,一个迅猛的扫堂腿狠狠铲向对方立足未稳的支撑脚!

“砰!”

赤螟成员下盘被扫,又被身后大力锁住,顿时重心全失,如同被伐倒的大树,轰然一声重重砸在泥地上!泥水四溅。他挣扎欲起,林晏却已如鹞鹰般扑至,乌木棍的末端带着千钧之力,“噗”地一声,狠狠点在他后背督脉大穴之上!

“唔!”赤螟成员浑身剧震,凝聚起来试图反抗的最后一丝力气瞬间溃散,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蛇,瘫软在地,只剩下粗重痛苦的喘息。一名护卫迅速解下腰间的牛筋索,手法娴熟地将其双臂反剪到背后,死死捆住,双腿也牢牢缚紧。

直到此刻,余尘才从藏身的竹丛后缓缓站起,拍打着身上的泥污草屑,脸色有些难看地走了过来。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生死一瞬,以及此刻林晏那干净利落、近乎炫技般的制服场面,都让他心头憋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郁气。

“林司业来得真是……恰到好处。”余尘走到近前,看着地上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赤螟成员,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

林晏收起那对乌木短棍,随意地别回后腰,动作潇洒利落。她瞥了余尘一眼,月光照亮她半边清丽的脸颊,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怎么?余神捕嫌我抢了你的风头?我若再晚来一步,你怕是真要在这里‘因公殉职’,让这洗墨池再多添一缕冤魂了。”她指了指那三根钉在竹子上的幽蓝毒针,“‘见血封喉’的‘黑寡妇’,赤螟的招牌小玩意。余神捕,下次再逞英雄,记得先穿件铁背心。”

余尘被她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更沉了几分,却又无法反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目光转向地上那个被捆缚的李四。这书吏早被刚才的搏杀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几步外的泥地里,面无人色,牙齿咯咯作响,裤裆处一片深色的水渍正在迅速蔓延开,一股腥臊味在夜风中弥漫。

余尘走到李四面前,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瑟瑟发抖的李四完全笼罩。他没有立刻逼问,只是居高临下地、冰冷地俯视着他,眼神如同看着一摊令人作呕的烂泥。这无声的压迫感,比任何咆哮怒吼都更令人窒息。

“李书吏,”余尘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锥,每一个字都狠狠凿在李四濒临崩溃的神经上,“说说吧。这深更半夜,洗墨池废弃水闸,还有那位手臂上长了‘漂亮虫子’的朋友……你是在赏月?还是……在找死?”最后三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宣判死刑般的寒意。

李四猛地一哆嗦,如同被沸水烫到。他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泥污,糊成一团,嘴唇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我…我…饶命!余大人饶命!林司业饶命啊!我…我是被逼的!都是他逼我的!”他猛地指向地上被捆缚的赤螟成员,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随时会扑上来将他撕碎的毒蛇。

“他…他给了我钱!很多钱!还…还抓了我乡下的老娘!说…说我要是不照做,就…就把我娘扔进窑子里活活折磨死啊!”李四哭嚎着,声音嘶哑凄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大人!”

“说重点!”林晏不耐地冷喝一声,打断了他无休止的哭诉,“让你做什么?”

李四吓得浑身一抖,语速骤然加快,如同竹筒倒豆子:“他…他让我弄琳琅阁的钥匙!不是…不是整个阁楼的钥匙,是…是阁楼西侧那个存放旧书编目和部分复本的小库房!他说…说只要那个库房的钥匙模子!我…我管着钥匙,趁着…趁着洒扫的时候,偷偷…偷偷用蜡泥拓下了模子给他!就…就拓了一次!”

余尘和林晏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西侧小库房?并非存放《炎荒纪略》原本的核心书库?这有些出乎意料。

“还有呢?”余尘追问,目光如炬,“失窃那晚!”

李四脸上血色褪尽,眼神躲闪,充满了惊惧:“那…那天晚上,轮到我值夜…前半夜。他…他给了我一个小纸包,里面是…是迷香粉。他说…说让我在亥时末、守卫换岗前…前一刻钟,把香粉撒在靠近西侧库房那边的走廊香炉里…就…就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他说药力很轻,守卫只会觉得…觉得有点困,打个盹儿就醒了…绝不会出事!我…我照做了!撒完我就…我就躲回自己值夜的小屋了!后面…后面发生什么,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人!古籍丢了?还…还死了人?孙平大人…我…我发誓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做了这些!饶命啊!”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线索似乎清晰了一些,却又拐了个弯。钥匙模子是西侧小库房的,迷香也是撒在靠近西库房的走廊。这似乎与《炎荒纪略》核心书库的失窃和孙平之死,在地点上存在偏差。是李四撒谎?还是赤螟另有图谋?

余尘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移向地上那个真正的关键人物——被牛筋索捆得结结实实、一直沉默不语的赤螟成员。此人虽被制服,瘫倒在地,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那是一种彻底漠视生死的平静,一种对眼前一切包括他自己都毫不在意的嘲弄。

余尘蹲下身,尽量平视着对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他没有像对待李四那样厉声喝问,声音反而低沉平缓,却蕴含着更强的穿透力:“名字?在赤螟里,担任何职?谁指使你?”

赤螟成员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抹几乎看不见的、极其轻蔑的冷笑。月光照亮他半边脸颊,那笑容如同石刻般僵硬冰冷。

“你们潜入琳琅阁,真正的目标是什么?《炎荒纪略》?还是别的?”余尘换了个方向,“孙平之死,用的‘梦魂散’,是你提供的?还是你下的手?”

依旧沉默。只有夜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和远处池塘里间歇响起的蛙鸣。

林晏在一旁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忽然开口:“搜身!里里外外,头发丝、鞋底缝,一寸也别放过!”

两名护卫立刻上前,一人按住不断试图蜷缩身体的赤螟成员,另一人开始仔细而粗暴地搜查。撕开外衣,扯开内衬,摸索腰带夹层,脱下鞋袜检查…动作毫不留情。赤螟成员只是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被搜查的是一具与他无关的尸体。

突然,负责搜查的护卫动作一顿,手指在其胸前紧身内衫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触到一个小小的硬物。他小心翼翼地探入两指,夹了出来。

是一个拇指大小、异常光滑细腻的白瓷小瓶。瓶口用暗红色的蜡密封得严严实实。

护卫将小瓶递给林晏。林晏接过来,入手冰凉。她凑到月光下仔细端详,又轻轻晃了晃,里面似乎装着很少量的粉末。她拔开腰间水囊的塞子,倒出一点点清水在掌心,然后极其谨慎地用指甲刮下瓶口处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蜡封碎末,轻轻弹入掌心的水珠里。

那点微末的蜡屑入水即溶。林晏凑近闻了闻,眉头骤然锁紧。她又伸出小指指尖,极其小心地蘸了蘸那混合了蜡屑的水珠,放在舌尖尝了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一丁点。

“呸!”她立刻侧头吐掉,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眼中寒芒闪烁,猛地看向余尘:“是‘梦魂散’!但…不是完整的!这里面是另一种成分!苦腥味极重,带着点…腐烂草根的味道!”

余尘心头剧震!果然!孙平所中之毒“梦魂散”的另一种关键成分!这证据直接将眼前这人与孙平之死联系在了一起!他猛地再次盯住地上的赤螟成员,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急迫和凌厉:“说!这药粉哪来的?谁给你的?完整的‘梦魂散’在哪里?你们偷走的《炎荒纪略》藏在何处?!”

他俯身,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回答我!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另一只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赤螟成员被迫抬起头,脸上却依然没有丝毫恐惧。他看着余尘近在咫尺、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看着林晏手中那个小小的瓷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死水般的平静终于被打破,涌起的却是一种极致的、近乎疯狂的嘲弄和…怜悯?

他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那笑容牵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被捆缚的身体无法动弹,他的头却猛地向后一仰,随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以一种令人牙酸的决绝姿态,咬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不好!”余尘和林晏同时脸色大变,失声惊呼!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那赤螟成员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放大,眼神中的嘲弄和怜悯达到了顶点,随即化为一片彻底的、空洞的死寂。一丝粘稠的、如同最劣质墨汁般浓得化不开的黑色血液,猛地从他紧咬的牙关缝隙里涌了出来!

不是流淌,而是“涌”出!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近乎沸腾般的粘稠感,瞬间就浸透了他的下颌和脖颈。那黑血在月光下泛着一种诡异的油亮光泽,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浓烈腥甜和腐败杏仁气味的死亡气息。

他的身体在牛筋索的捆缚下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球猛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的眼白,喉咙里发出几声短促而怪异的“咯咯”声。随即,所有的挣扎和声响都戛然而止。

最后一丝生命的光彩从他眼中彻底熄灭。只剩下那个凝固在脸上的、充满极致嘲弄的狞笑,和嘴角蜿蜒而下的、如同绝望毒蛇般的浓稠黑血,在清冷的月色下构成一幅触目惊心的死亡图景。

死了。

干脆利落,决绝无比。

刚刚出现的、连接着孙平之死的关键线索,就在余尘和林晏的眼前,在即将触及真相的最后一刻,被当事人用最残酷的方式,亲手掐断。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洗墨池腐败的水汽混合着血腥与毒药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只有夜风,依旧不知疲倦地穿过呜咽的竹林,发出空洞而悲凉的声响。

余尘揪着对方衣领的手,还僵硬地悬在半空。他死死盯着那张凝固着狞笑的脸,盯着那刺目的黑血,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巨大挫败感和暴怒的火焰,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烧遍四肢百骸!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林晏握着那个冰冷小瓷瓶的手指,也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她清丽的脸上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地上的尸体,又扫过瘫软在地、被眼前恐怖景象彻底吓傻、连哭嚎都忘了的李四,最后落在余尘那因为极力压抑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背影上。

刚刚制服强敌的短暂轻松和得意,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酷的死亡彻底碾碎。

短暂的死寂后,林晏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夜风似乎让她眼中的寒芒更盛。她蹲下身,动作依旧利落,全然无视尸体嘴角那令人作呕的黑血,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小心地包裹起那个小小的白瓷瓶,如同包裹起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毒雷。然后,她伸出手指,异常冷静地探向尸体的颈侧动脉。

冰冷的触感,毫无起伏。

“死了。”她的声音如同冰珠砸在青石板上,清晰、冰冷,不带一丝情绪波动,“赤螟的‘归尘丸’,入口封喉,神仙难救。他牙缝里一直藏着这东西。”

余尘猛地松开手,尸体软软地倒回泥地。他直起身,背对着林晏,肩膀的线条绷得死紧,仿佛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揪住对方衣领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粗布衣料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体温,而这一切的主人,已在他眼前化为冰冷的死物。线索,至关重要的线索,就这样断了!断得如此干脆,如此决绝,带着赤螟一贯的狠毒和嘲弄!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眼看就要抓住那滑不留手的真相,它却总能像泥鳅一样从指缝溜走,甚至反噬一口!

“归尘…归尘……”余尘低低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像是砂纸在摩擦,“好一个‘归尘’!身化尘土,线索成灰!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瘫在泥地里、失魂落魄的李四:“废物!你只知道钥匙模子,只知道迷香!他叫什么?平日如何联络你?除了这次,他还让你做过什么?说!”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骇人。

李四被他这一吼,浑身剧烈一抖,如同惊弓之鸟,刚刚止住的眼泪鼻涕又涌了出来:“不…不知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他…他就出现过两次!一次给我钱…还有模子,一次…就是刚才!他…他从不告诉我名字!联络…联络都是他找我!丢个石子在我窗下,或者…或者在我回家路上突然冒出来!神出鬼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大人明鉴啊!”他语无伦次,头磕得泥地砰砰作响,额头一片青紫。

看着李四这副彻底吓破胆的模样,余尘知道再逼问也榨不出更多油水了。他烦躁地一挥手,对林晏带来的护卫道:“把他带回去!单独关押!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肃杀。

两名护卫立刻应声,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的李四架了起来。

余尘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具尸体上。月光下,尸体嘴角蜿蜒的黑血已经凝固,像一条丑陋的疤痕。那张凝固着狞笑的脸,空洞的眼窝,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能。

挫败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缓缓蹲下身,不顾那浓烈的血腥和毒素混合的死亡气息,伸出手,手指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拂过尸体冰冷僵硬的脸颊,试图合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翻着白眼珠的眼睛。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让他心底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余尘身体一僵。

林晏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身后。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只按在他肩头的手,稳定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冰冷愤怒的温度。她没有看地上的尸体,目光越过余尘的肩头,投向远处被院墙切割的、深邃无垠的黑暗夜空。

“人死了,瓶子还在。”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夜风的呜咽,带着一种冰水淬火后的冷静,“黑血也还在。余尘,线索没断。”

她停顿了一下,按在余尘肩头的手指微微用力,似乎要将某种力量传递过去。

“赤螟以为断了我们的路,却也留下了新的路标。这瓶子里的东西,这毒,这‘归尘丸’……它们会说话。”林晏的声音冷冽如初冬的溪流,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螟踪已现,它留下的毒涎,就是指向老巢的印记。”

她微微低头,目光终于落向余尘紧绷的侧脸轮廓,那眼神锐利依旧,却少了几分平日的戏谑,多了几分并肩者才有的凝重。

“这才开始。”

余尘没有立刻回应。他肩头感受到林晏手掌的温热和力量,耳边是她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腐败水汽的夜风,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似乎稍稍压下了心口那团灼烧的火焰。他抬起手,这一次动作稳定了许多,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素白方巾,没有去碰尸体,而是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擦拭着林晏方才用白布包裹好的那个小小的白瓷瓶。

瓶身冰凉,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微的冷光。指腹摩挲过光滑细腻的瓷面,仿佛能感受到其中那致命药粉的冰冷重量。

他握紧了瓶子,连同那块素白的方巾一起,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泛白,但这一次,不再是失控的愤怒,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的决心。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乾坤剑神 总裁的替身前妻【完结】 你别撒娇了 春色田野 科举之男装大佬 地狱公寓 小村春色 美人与猎户 临渊行 娇宠贵女 魔女天娇美人志 都市娇妻之美女后宫 九转金身决 魔艳武林后宫传 总裁前夫不好惹 渔港春夜 慕爷,团宠夫人又掉马了 狂枭 老爸是女神 珠柔 
经典收藏虚空塔 谍战之我是财神 一个交警,抢刑侦的案子合适吗? 原神之我和雷电影交换身体 猎人世界里的除念师 抗战,开局八一三战役 同时穿越无数世界 无知的我莫名参加圣杯战争 天道葫芦 穿书,捡到一只大反派 变身萝莉主播 七零捡漏老宅后,小可怜一夜暴富 原神:统御诸海之神 斩神:神?我问你,鸟为什么会飞 海贼:肉身成圣,无敌海贼王世界 我在西游加点修行 四合院:重回50年,傻柱从军 柯学之开局逮捕工藤新一 亮剑:追随孔过瘾,打造最强军工 全民创世:从骷髅海开始 
最近更新戏神,戏神道 火影:鸣佐的末世生活 穿成九千岁娇娇宠 夜市爆火!满级大佬被全网追着跑 东北出马仙看事实录 综漫:我的英灵殿可以契约万界 五零:踹渣爹,搬空祖宅陪妈改嫁 离婚吧,别耽误我成为亿万富婆 从冷宫爬出来那天,她马甲爆了 五岁小药童,靠挖野菜养活侯府 嫡女逆袭成皇商 昆仑,烬! 崩坏:我拥有尸兄的能力 宅斗?不,本宫要的是万里江山 替身公主与她的穿越者小跟班 星铁:剑首镜流,我的呼雷老婆 偷渡惊悚游戏,我嘎嘎卖鬼 开局后院通异世:我靠卖菜暴富 空洞挽歌 芙宁娜与提瓦特编年史 
汴京诡谲录 俞杍兮 - 汴京诡谲录txt下载 - 汴京诡谲录最新章节 - 汴京诡谲录全文阅读 - 好看的其他类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