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深得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林墨蹲在三脚架旁,第三次给相机换电池时,指尖已经冻得发木。备用电池在怀里捂得发烫,换到相机里却只能撑四十分钟——星空延时摄影是场和电量的持久战,从日落到日出,每一秒的星光流动,都在吞噬着电池里的能量。
“用这个。”苏晚突然从房车后斗拖出个银色箱子,打开时里面的指示灯亮得像串小灯笼。是台太阳能充电宝,面板上还沾着白天的沙粒,却在月光下泛着可靠的光。“我爸以前跑夜路用的,说是能扛住零下二十度的低温。”她用袖子擦了擦面板,把充电线往相机上插,接口处的塑料壳已经被磨得发亮,“能撑到天亮。”
林墨看着相机屏幕上跳动的电量条,从20%慢慢爬回60%,像看着条被救回来的小鱼。第一次拍星空延时是在青海湖,她守到半夜,三块电池全耗光,最后只能抱着相机蹲在湖边哭,苏晚当时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自己的车载充电器递过来,说“下次带上这个,比眼泪管用”。
现在她们有了更周全的准备。苏晚在房车顶装了块折叠太阳能板,白天吸收的阳光能转化成满满两箱电量;林墨的背包里永远躺着四节备用电池,每节都用记号笔标着启用日期,“10月12日,敦煌”“10月15日,玉门关”,像串记录时光的密码。
“你看这组对比。”苏晚把手机凑过来,屏幕上是两张照片:左边是没接充电宝的星空,星星的轨迹断断续续,像被剪断的线;右边是接了电源的,轨迹流畅得像条发光的河,连银河的支流都清晰可见。“电量足了,星星才肯好好排队。”她的指尖划过屏幕,在某个断点处停住,“就像人饿了没力气走路,相机没电了,再美的星空也留不住。”
凌晨两点,风突然变急,吹得太阳能板发出“哐当”的响声。苏晚赶紧爬上车顶固定,林墨举着手电筒给她照路,光柱里的沙粒像群受惊的小虫。“抓紧绳子!”林墨喊,看着苏晚的工装裤被风吹得鼓鼓的,像面小旗子。充电宝的指示灯闪了两下,突然暗了——接触不良。
她们跪在沙地上排查线路,苏晚用牙齿咬开电线外皮,林墨举着备用电池给手电筒供电,指尖的温度透过塑料壳传过去,像在传递微弱的火苗。“接好了!”苏晚把接口重新插紧,指示灯“啪”地亮了,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额头碰在一起,都带着沙粒的凉意。
相机的快门还在规律地“咔嚓”响,像在为她们鼓掌。林墨看着屏幕上持续增长的星轨,突然觉得这些跳动的电量条,比任何风景都让人安心——就像苏晚的扳手,她的笔记本,都是这场旅途里的“续航保障”,让那些稍纵即逝的美好,能多停留一会儿。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延时摄影终于结束。相机里存着整整八小时的星光流动,从最初的稀疏星辰,到银河横贯天际,再到晨曦染白星空,每一帧都清晰得能数出星星的数量。苏晚把最后一块备用电池揣回林墨怀里,说“暖和暖和,别冻成冰块”。
收拾设备时,林墨发现太阳能板上结了层薄霜,却依然在吸收着晨光。她想起苏晚说的“好东西得经造”,突然明白,真正的续航从来不止靠电池——靠的是有人在寒夜里给你递充电宝,靠的是两人蹲在沙地上修线路的默契,靠的是想把星空留住的那份执拗。就像此刻,阳光爬上她们的肩膀,电池或许会耗尽,但那些共同守过的星光,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