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大哥!!!!!”
一声扭曲的哭喊撕裂了火焰燃烧的噼啪。
小酿疯了般从角落里冲出,巨大的悲痛和恐惧缠绕着她,双腿软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那几米,膝盖被磨得血肉模糊。
“别死啊……求求你了……横大哥……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滚烫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砸在横帅那张迅速失去温度的脸上。
她无助地哀嚎着,手忙脚乱地将那颗头颅捧起,枕在自己颤抖的腿上。
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如刀绞。
她用掌心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试图唤醒男人。
“哥……哥哥……你看看我……你不要小酿了吗……你答应过要一直保护我的啊……”
她泣不成声地呼唤着,声音在风中飘散。
摇曳的火光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回应。
那双曾灼热、充满坚定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
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瞬间噬咬住了小酿的心。
她似乎终于明白了。
这个一路走来,像山一样挡在她身前,像亲人一样呵护她、为她遮风挡雨的大哥哥……再也不会对她笑了,再也不会用有力的大手揉乱她的头发了。
他……永远离开了。
小酿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双臂穿过横帅的腋下,紧紧抱住他残破的身躯,像抱着世上仅存的珍宝。
她把脸颊紧紧贴在他染血的额头,汲取着那最后一丝消散的体温。
她的哭泣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只剩下无声的抽噎。
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
恍惚间,记忆的碎片闪回。
在那个病毒刚刚爆发、混乱惊惶的夜晚,她也是这样吓得睡不着觉,蜷缩在黑暗的角落发抖。
是横帅,默默坐到她身边,用他那并不算动听、甚至有些粗粝的嗓音,温柔地哼起一首周市的童谣。
“那时候啊,我做噩梦吓得睡不着,阿妈就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哼着这歌……”
他低沉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带着一丝温暖,“听着听着,心里害怕劲不知不觉就散了……”
小酿颤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横帅的脸颊。
指尖将他额前几缕被血和汗凝结的乱发,一点点、温柔地拨开。
“娒娒……你相能……”
她启唇,声音喑哑,仿佛来自远方。
“阿妈教你吃馄饨……馄饨汤……喝眼光……”
带着浓重方言腔调的词句,缓缓流淌而出。
她凝视着怀中那张安详、疲惫的脸庞,眼神藏着温柔。
这是她的挽歌,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最后的送别。
火圈外,怪物们因火焰的灼烧愈发焦躁,涎水长流,发出凶暴的低吼。
角落里,其余的幸存者们仍在绝望地哭喊、尖叫、祈祷。
但这些声音,对小酿来说,已经变得遥远、模糊,成了空洞的背景。
“哥……”她喃喃着,声音轻如梦呓,“你等等我……别走太快……我就..来了……”
她抱着横帅的手臂缓缓松开,躯体轻轻落回地面。
她摇摇晃晃的缓缓站起,目光投向天台边缘外那片虚无的黑夜。
空洞的眼神里,只有死水般的平静。
她拖着沉重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向边缘。
没有丝毫停顿。
当脚尖触碰到护栏边缘时,她就奋力向前一蹬!
身体瞬间腾空。
呼啸的夜风猛烈地灌入她的口鼻。
她张开双臂,像一个初次尝试飞翔的雏鸟,带着解脱的平静,扑向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扑向渴望的死亡。
就在她身体完全脱离边缘、开始下坠的那秒——
啪!
一声脆响!
一双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力量几乎要将腕骨捏碎!
悬停在半空的小酿猛地一颤,身体骤然停滞在无边的虚空之上!
双脚之下,是粉身碎骨的高度!
“现在跳下去,他就白死了。”
小酿僵硬地、一点点抬起头。
一张妖异苍白的脸映入她的瞳孔。
几缕银白的发丝垂落下来,扫过额头。
猩红的竖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里面没有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漠然。
“我只劝这一次。”
宁芊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还想死,随你。”
话音未落,攥住手腕的五指猛地发力!
“呃啊!”
小酿只觉一股巨大力量从手腕传来,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凌空拽起!
视线天旋地转,风声在耳边尖啸!
下一秒,她便被狠狠摔回了天台的水泥地上,撞得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翻滚进了角落那群呆若木鸡的幸存者中。
一个女人指着宁芊那张苍白妖异的脸。
“是她!是她们回来了!这是那个宁宁宁……”
中年妇女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手指剧烈颤抖。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宁芊背后那根巨大、狰狞的骨刺时,仿佛看到了地狱,喉咙里所有的声音瞬间被掐断!
脸色惨白如纸,血色尽褪!
宁芊缓缓地侧过脸。
火光在她的侧脸上跳跃,映照出那双爬行类的竖瞳。
冰冷的目光无声地扫过那个激动失态的女人。
直到这一刻,那妇女脑中才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被忽略的事实——
这里是三层楼的天台!
没有梯子,没有绳索!
这是一个长着翅膀、拥有猩红竖瞳的“人”?!
“怪……怪物啊!”
妇女的尖叫声陡然拔高,撕裂了空气,“她……她是和那些东西一伙的!她是来吃我们的!救命啊——!!!”
恐惧以惊人的速度在人群中爆发、蔓延!
这句歇斯底里的指控,突然成了最后的导火索。
“啊——!”
“别过来!!”
人群如同被投入滚水,瞬间炸开了锅!
尖叫、哭嚎、推搡……巨大的混乱爆发开来!
人群脸上刚刚涌起的狂喜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取代!
“别过来!滚开!”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还不想死啊!” “让我过去!别推我!”
求饶声、哭嚎声、咒骂声汇成一片绝望的浪。
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拼命向角落里的水泥墩子挤去。
人性中最为丑陋的自私,在死亡下暴露无遗——
推搡!
拉扯!
甚至有人将挡在身前的同伴用力拽向身后,试图用他人的身体构筑一道盾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