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焦急地望向通往大厅深处的道路。
那已然不是路,而是一座由蠕动残肢、脏器堆叠而成的尸山。
污秽的汁液如同溪流,裹着碎肉残骨,在缝隙间蜿蜒流淌。
血肉之躯在其中根本寸步难行!
“小芊——!!!!!”
秦溪拼尽全力嘶吼出声,她将手中的消防斧高高举起,向着夜空中那个再度悬停的身影疯狂挥舞,“楼上——!!!!!魏老爷子——!!!!看看他们在不在——!!!!”
明月清辉之下,宁芊悬停半空。
她刚刚徒手撕裂一头扑来的怪物,滚烫的内脏泼洒,淋了下方满头满脸。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她猛然转头,猩红的竖瞳望向台阶上那几个渺小的身影。
“靠!”
宁芊那张冰冷无波的脸骤然碎裂,懊恼掠过眼底。
她也忘了!
那对庞大的漆黑骨翼猛地一旋,搅动气流发出呜咽。
下一秒,裹挟着浓重血腥气的狂风已压向众人!
“呀——!”
小灵惊呼一声,瘦弱的身躯被吹得踉跄向后倒去。
幸亏老张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牢牢拽住。
宁芊的脚尖无声地点在布满碎石的地面,飘拂的白发如月光织就的纱,披散在苍白瘦削的肩头。
她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小灵,巨大的骨翼顺从地收拢、低垂,气流随之平息。
“你们,先退出去,最好回房车那边。这些东西……”
她扫了一眼周围仍在蠕动的尸堆,竖瞳里闪过一丝凝重,“……数量太多,杀不完。我怕上楼后,它们会转头扑你们。”
秦溪的目光在那张妖异的五官和白发上凝滞了片刻,心脏剧烈地撞击着。
她用力点头,“好!我们这就退出去,把车开过来接应!弹药也打光了……”
她顿了顿,望向宁芊的眼神充满了急切,“小芊,魏老爷子他们……你一定要……”
“我知道,秦老师。”
宁芊打断她,语气淡然,“这里危险,快走。迟点见。”
话音未落,她已旋身屈膝。
脚下原本龟裂的水泥轰然凹陷,裂痕骤然加深、蔓延!
巨大骨翼在背后猛然伸展到极致,绷紧的筋膜发出咯吱声——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气浪翻卷!
宁芊的身影骤然拔地而起,冲向漆黑的夜空!
骨翼剧烈鼓荡,撕开空气,发出低沉压抑的呜咽。
高度急速攀升,猩红的竖瞳穿透夜色,死死锁定了三层天台上狰狞跳跃的火光。
一股心悸感自那火焰之间横来。
她还未完全适应这新生的陌生力量,现在的速度,远不如在地面时快。
但此刻,每一秒的耽搁都可能耗尽生机。
“走!快!回去拿武器!再来支援!”
秦溪最后望了一眼天台摇曳的火光,没有半分犹豫,转身低吼。
她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踩着粘稠的血泊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林馨担忧地望向夜空,那个背负骨翼的身影已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正扑向那片火光。
她扔掉手中沉重的砍刀,砸在地上的哐当声刺耳,“扔了累赘!跑!”
她催促着,紧跟上秦溪的步伐。
七道身影在尸山的边缘狼狈逃离,留下满地的残骸。
此刻的宁芊,已悬停于熊熊燃烧的天台上空。
她回头瞥了一眼那七个消失在夜色中的小点,神经才稍稍松懈一丝。
目光随即凝重地投向下方——
跳跃的火焰勾勒出天台的轮廓,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火焰壁垒,圈住角落一小片死地。
十几个身影如同暴风雨中的野草,紧紧蜷缩在水泥墩子前。
每一张面孔都写满了崩溃的惊恐和无助,涕泪纵横,身体抖动。
他们空洞的目光映照着火焰,而那火圈的外围,是密集、头皮发麻的雪白。
无数琥珀色的巨大瞳仁在火光下闪烁着贪婪的光,涎水滴落,利爪焦躁地刨抓着地面,发出一片刮擦。
宁芊目光瞬间穿透混乱与火光,锁定在幸存者前方,那道浴血挺立的佝偻身影上。
他正站在火焰的边缘,右臂费力地挥舞着一根燃烧的木棍,试图阻挡那些蠢蠢欲动的怪物。
曾经壮硕的男人,如今却像一件被撕烂后的麻袋。
上身的衣物成了褴褛的布条,贴在血肉模糊的胸膛。
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从左肩一路撕裂到下腹,伤口边缘仍在向外渗出血浆。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臂——
齐肩而断!
空荡荡的袖管在气流中无力地飘荡,断口处参差的森白骨茬,赤裸裸地暴露在火光和怪物贪婪的视线之下!
“……横大哥……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啊……”
角落里,一个年轻姑娘崩溃的哭喊断断续续传来,充满了自责。
她蜷缩着,目光死死盯着横帅背后那道几乎将他贯穿的伤口。
横帅的身体剧烈地晃动着,滚烫的鲜血不断从牙关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
断臂处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失血的冰冷撕扯着他的意识。
冷汗浸透了他的发根,从额头流下。
身后的声音他听见了,但连转动脖子的力气都已没了。
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那根抵在地面的火把上,支撑着这具随时会垮塌的残躯。
摇曳的火在他脸上投下光影,那张曾经带着几分英气的脸,此刻半面是灼烧后纠结的赤红疤痕。半面陷入恐怖的黑暗,右眼眼窝剩下一个空洞的窟窿,浑浊的房水和血液缓缓流淌,在颧骨上划出一道污浊。
他已经……到极限了。
为了身后那群生命,他的血快流干了,力耗尽了。
他履行了自己对秦溪团队的所有承诺,走到了一个普通人所能坚持的极限。
“哇——!”
一大股滚烫的血猛地冲破喉咙,汹涌喷出。
身体被彻底抽空。
无力的腿再也无法承受,膝盖一软,身躯毫无缓冲地砸向坚硬的地面!
嘭!
头颅侧面狠狠撞击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猩红的液体溅开一片狼藉。
“该……死……”
破碎的气音从被血沫堵住的喉咙里挤出,如同蚊蚋。
他哪怕只是动一下喉结,都已成为奢望。
无尽的黑暗,温柔地覆压下来,将残存的意识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