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渐趋平稳,沈怜星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激怒宫寒渊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后果她承担不起。
既然暂时无法离开,或许可以尝试另一种方式——示弱、顺从,甚至……主动献上一些“价值”,以期能稍微缓解他那令人窒息的关注,换取一丝喘息的空间,或者未来提出离开时能多一些微乎其微的筹码。
她回想起入住督公府以来,似乎只有在她呈上那份治疗旧伤的方子时,他周遭那冰冷刺骨的气息有过一丝极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缓和。
虽然结果依旧难测,但至少那是一次没有引来直接惩罚或更恶劣对待的互动。
这让她看到了一丝利用自身所长周旋的可能性。
或许,她可以再从“医术”入手。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且可能对他有少许用处的东西。
她必须谨慎地展现价值,却又不能显得过于急切或别有用心,这其中的分寸需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注意到,尽管宫寒渊从不言说,但他眉宇间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紧抿的薄唇在无人注意时会微微下撇,那是长期精神紧绷、思虑过甚留下的痕迹。
他案牍劳形,掌控东厂这等血腥机构,又与朝堂群狼周旋,日夜殚精竭虑,睡眠定然不会安稳。
他若有旧疾,睡眠不佳只怕会加重症状。
若能从此处着手,或许能投其所“需”。
于是,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成形,反复推敲后愈发清晰。
她寻了个机会,向赵伯提出,需要一些药材。
理由是她病后心神未定,夜寐不安,需配制一些安神香辅助睡眠,并委婉表示,若督公近日案牍劳形、难以安枕,或许也可一试,聊表她感念(被迫)收留与(强制)照料之恩。
她说得极其谦卑谨慎,将自己放在一个感恩戴德、试图回报些许的位置上,不露丝毫破绽。
赵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锐利,似乎能穿透她温顺的表象,看到她心底深处的谨慎盘算。
但他最终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公事公办地道:“姑娘所需药材,可列出单子,老奴会命人备齐。”
药材很快备齐,皆是上等品相,甚至有些颇为罕见。
沈怜星收敛心神,摒弃杂念,投入配制之中。
她选取了性质最为温和、安神定惊的几味,如沉香、琥珀、百合、柏子仁等,亲自称量、研磨、和合。
她摒弃了所有可能引人疑虑或带有一丝毒性的药材,配伍力求精妙,剂量斟酌再三,确保效用显着却绝无任何副作用,甚至刻意淡化了她鬼医一脉可能留下的独特印记。
她不能在这上面留下任何可能被曲解或构陷的把柄。
她做的不仅仅是一份安神香,更是一份投石问路的“贡品”,一次在刀尖上行走的谨慎尝试。
每一道工序都极尽用心,仿佛在雕琢一件关乎生死的艺术品。
香成之日,气息清幽绵长,闻之令人心绪不自觉便宁静下来,似有若无,却萦绕不散。
连在一旁帮忙的桃花都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叹道:“小姐,这香真好闻,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像是躺在云朵里似的。”
沈怜星将制好的香丸仔细装入一个素雅无纹的甜白釉瓷罐中,心中却无半分放松,反而更加沉重。
她不知道这份精心准备的“心意”会引来怎样的反应。
是嗤之以鼻,随手丢弃?还是更深的猜忌,认为她意图不轨?
她将瓷罐交给赵伯,请他转呈督公,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满是恭顺:“怜星技艺粗浅,不堪大用,唯愿此香能稍解督公辛劳之万一,若蒙不弃,便是怜星的福分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薄冰上踩过,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