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在月球轨道上剧烈颠簸，空间跳跃的余震像一只无形巨手在揉捏这艘简陋的飞船。
“我靠！老子要把早饭吐出来了！”山鸡死死抓着座椅扶手，脸贴在舷窗上，看着下方快速掠过的环形山。
乌鸦倒是很淡定，还在检查武器：“吐宇航服里你就得泡在自己的呕吐物里飞三天。”
“闭嘴！”山鸡脸色更白了。
陈浩南盯着控制面板：“跳跃引擎过热，冷却系统只能维持四小时。杰克，我们必须在三小时内完成着陆和初步侦察。”
杰克的手指在导航面板上飞舞：“正在扫描暗月基地...老天，那是什么？”
主屏幕上显示出月球背面的实时图像。暗月基地比想象中庞大数倍——数十个穹顶结构组成复杂的蜂巢状网络，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金色六芒星建筑，此刻正射出冲天的光柱。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基地周围的景象。
原本灰暗的月面，此刻遍布着诡异的金色脉络，像血管一样从基地向外延伸。这些脉络在有规律地脉动，每一次脉动，就有更多月壤被“转化”成闪烁金属光泽的物质。
“他们在改造月球本身。”杰克声音发紧，“这不是采矿，这是...感染。”
突然，警报响起。
“检测到定向能量扫描！我们被发现了！”陈浩南大喊。
屏幕显示三艘黑色巡逻船从基地起飞，直扑希望号而来。这些飞船造型狰狞，表面覆盖着蠕动的金色纹路。
“准备战斗！”乌鸦抓起武器。
“不，隐蔽。”杰克冷静地操作，“希望号表面有月神金涂层，理论上可以屏蔽常规扫描...启用光学迷彩！”
飞船外壳浮现出水波般的纹路，逐渐与黑暗的星空融为一体。巡逻船从旁边掠过，竟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希望号。
山鸡松了一大口气：“这隐身功能牛啊！咱们要是当年在铜锣湾有这本事...”
“安静。”陈浩南打断他，“看那里。”
屏幕放大基地中央建筑。透过半透明的穹顶，可以看到内部景象——数百个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人形。他们身上连接着管线，管线另一端没入地板下。
“那是...人类？”山鸡瞪大眼睛。
杰克突然指着一个培养舱：“艾琳！”
那个舱体里，正是艾琳·莫里森。她悬浮在淡金色液体中，双眼紧闭，但眼皮下的眼球在快速转动，像是做着激烈的梦。她的皮肤表面，隐约可见流动的金色纹路。
“她还活着...”杰克声音颤抖，“但那些管线...”
“是在抽取还是注入？”乌鸦皱眉。
陈浩南调出扫描数据：“双向流动。他们在把月神金的意识能量注入人体，同时抽取人类的神经信号。这根本就是...”
“意识融合实验。”杰克接话，“艾琳报告中提到的禁忌实验。暗月想创造同时拥有人类智慧和月神金能力的新物种。”
就在这时，主建筑内部发生异变。一个培养舱突然爆发出刺眼金光，舱内的人体剧烈抽搐。几秒后，舱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或者说它——有着人类的轮廓，但皮肤完全被金色金属覆盖，眼睛是两团燃烧的金色火焰。它僵硬地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加速，速度快到拉出残影，一拳打在测试用的钛合金板上。
厚度二十厘米的钛板像纸一样被撕裂。
“我靠！”山鸡倒吸冷气，“这要是打在活人身上...”
画面中，那个金色人形转过头，看向监控摄像头的方向。它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然后举起手，对着摄像头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它在挑衅我们？”乌鸦眯起眼睛。
杰克脸色惨白：“不，它在...邀请。艾琳说过，完全融合个体会产生某种集体意识，它们会本能地寻找同类，壮大族群。”
希望号内部陷入沉默。
良久，陈浩南开口：“计划变更。原计划是潜入、救人、撤离。但现在看，艾琳已经深度融合，强行带走可能会让她死亡，或者...变成那种怪物。”
“那怎么办？”山鸡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不白来。”陈浩南调出另一个画面，“看这里，基地的地下结构。能量源不在主建筑，而在下面。如果我们可以摧毁这个能量源...”
“整个实验就会中断。”杰克接话，“但风险太大。能量源爆炸可能引发链式反应，把半个月球背面炸飞。”
乌鸦冷笑：“那就炸呗，反正月球上也没人住。”
“有。”陈浩南指着扫描图上的红点，“地下三百米，有生命信号。数量...至少两百个。可能是未融合的实验体，或者是工作人员。”
山鸡挠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到底来干嘛的？”
就在这时，希望号的通讯器突然收到一段信号。不是来自地球，而是来自...下方的基地。
信号没有加密，内容是反复播放的一段录音：
“如果你能听到这个，说明你有着与我们相同的血脉。来吧，加入升华，成为更高级的存在。抵抗是徒劳的，进化是必然的。”
录音后面附着一串坐标，指向基地深处某个位置。
“陷阱。”乌鸦断言。
“也可能是机会。”杰克说，“他们既然公开邀请，说明自信我们构不成威胁。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陈浩南沉思片刻：“山鸡，乌鸦，你们按原计划潜入主建筑，尝试接触艾琳，看是否还有救。我和杰克去坐标位置，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兵分两路？太危险了！”山鸡反对。
“正因为危险才要分头行动。”陈浩南解释，“这样即使一路失败，另一路还有机会。”
一小时后，希望号在距离基地五十公里的一个环形山隐蔽降落。四人身穿特制宇航服——表面覆盖着月神金涂层，可以屏蔽大多数扫描。
分开前，陈浩南把两个特制通讯器交给山鸡和乌鸦：“这是量子纠缠通讯器，不受距离和屏蔽影响。有情况立刻联系。”
山鸡咧嘴一笑：“放心吧南哥，我山鸡虽然读书少，但打架救人可是专业户！”
乌鸦检查着装备：“希望那些金色怪物够硬。”
两组人分头出发。
月球的重力只有地球六分之一，移动起来像是在慢动作跳跃。山鸡和乌鸦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在环形山间快速穿行。
接近基地外围时，他们看到了更恐怖的景象。
几个金色人形正在“工作”——它们用手插入月壤，所触之处，月壤迅速金属化，成为基地扩张的材料。其中一个似乎发现了什么，从地下挖出一块呈现紫色的月神金矿石。
矿石在它手中挣扎、发光，像是在惨叫。
金色人形歪头“看”了看矿石，然后...张开了嘴。它的下颌裂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将整块矿石吞了下去。
吞下后，它体表的金色更加明亮，身形似乎也高大了一圈。
“我靠...它们在吃同类？”山鸡压低声音。
乌鸦做了个噤声手势，指了指侧面。那里有一个隐蔽的通风管道入口。
两人悄无声息地撬开栅栏，钻了进去。管道内壁也覆盖着金色脉络，有规律地脉动着，像活物的血管。
循着地图，他们很快来到主建筑下方。透过栅栏，可以看到上方的景象——数十个培养舱排列在大厅中，艾琳的舱体在中央位置。
大厅里没有守卫，只有三个金色人形在“巡逻”。它们的动作流畅得不似机械，却又缺少人类的自然感。
山鸡观察了一会儿：“它们每隔三分钟经过艾琳的舱体一次，每次停留五秒，好像在检查什么。”
乌鸦计算着时间：“三分钟间隔，五秒停留。我们有175秒的行动窗口。”
“太短了！”山鸡皱眉，“开舱、救人、撤离，至少需要三分钟。”
“那就不要开舱。”乌鸦说，“你看，舱体有数据接口。如果我们能接入系统，或许可以远程唤醒她，或者至少了解她的状态。”
山鸡眼睛一亮：“这个我在行！当年我在网吧...”
“别吹了，准备行动。”
下一个巡逻间隙，两人迅速溜进大厅。山鸡找到舱体的数据接口，掏出随身电脑开始破解。乌鸦则警惕地守在旁边，武器对准门口。
“系统比想象的简单...”山鸡手指飞舞，“好像故意留了后门...等等，这是什么？”
屏幕显示出一段实时脑波数据。艾琳的意识活动异常激烈，像是在做噩梦。数据流中混杂着两种不同的模式——一种是人类正常的β波，另一种是陌生的、规律得诡异的波形。
“她在反抗。”乌鸦看着数据，“人类意识还没被完全吞噬。”
突然，艾琳的脑波数据剧烈波动。山鸡的耳机里响起一个微弱的女声：
“杰克...是你吗...”
山鸡吓了一跳，差点把电脑扔了：“我靠！她在跟我说话？！”
“不，她在感知到熟悉的精神波动。”乌鸦冷静分析，“杰克的血脉可能与她有共鸣。回答她。”
山鸡咽了口唾沫，对着麦克风小声说：“艾琳小姐，我们是来救你的。你父亲杰克也来了，在基地另一边。你现在...还认识自己吗？”
沉默了几秒，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融合...百分之六十三...他们想让我成为‘母体’...培育更多转化体...必须阻止...能量核心在地下...摧毁它...”
声音突然变得痛苦：“他们在察觉...快走...”
几乎同时，刺耳的警报响彻整个基地。大厅的门轰然打开，五个金色人形冲了进来。
乌鸦立刻开火，特制电击弹打在金色人形身上，爆出蓝色火花。但对方只是晃了晃，就继续冲来。
“电击无效！”乌鸦换爆破弹。
山鸡拔掉数据线：“拿到坐标了！地下b-7区！撤！”
两人边打边退，冲回通风管道。金色人形追到管道口，却停住了。它们似乎不愿或不能进入狭窄空间。
暂时安全后，山鸡联系陈浩南：“南哥！拿到情报了！能量核心在地下b-7区！艾琳说必须摧毁它！”
通讯器里传来陈浩南压抑的声音：“收到。我们这边...遇到麻烦了。”
镜头转向另一边。
陈浩南和杰克循着坐标，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这里的景象让见惯风浪的两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洞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金色球体——直径至少五十米，表面流淌着液态的月神金。球体下方，是一个复杂的环形装置，正在从球体中抽取能量。
但真正恐怖的，是洞穴四周的“墙壁”。
那不是岩石，而是...融合了一半的人体。数百个人被镶嵌在墙里，有的还保留着人类特征，有的已经大半金属化。他们全都睁着眼睛，瞳孔是空洞的金色。
这些人还活着。从嘴唇的蠕动可以看出，他们在无声地尖叫。
杰克突然跪倒在地，指着墙壁一角：“玛姬...卡尔...汤姆...都是十五年前那次任务的队员...他们都还活着...”
陈浩南强忍着恶心，仔细查看。这些人的胸口都连接着管子，管子另一端没入地面，像是在输送什么。
“他们...是能量源？”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
杰克站起来，声音冰冷：“不是能量源，是‘调和剂’。艾琳说过，月神金的意识太狂暴，直接融合会让实验体失控。需要...用人类的痛苦情绪来‘调和’。极致的痛苦会产生特殊的脑波...”
他握紧拳头：“暗月把这些人囚禁在这里，让他们承受永恒的痛苦，用他们的痛苦来驯服月神金。”
就在这时，洞穴中央的金色球体突然发出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欢迎，守护者血脉。我们等了你很久。”
球体表面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人脸，正是杰克记忆中艾琳年轻时的模样，但表情空洞诡异。
“艾琳...”杰克颤抖着。
“艾琳已升华。”人脸说，“我比她更完整，比她更永恒。加入我们，父亲。你不需要承受衰老和死亡，你将获得星辰般的寿命。”
杰克后退一步：“你不是我女儿。”
人脸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是她，也是所有人。很快，我们还将是你。”
球体下方，地面裂开，十几个培养舱升起。舱门打开，里面是...杰克和陈浩南的复制体！他们的身体已经半金属化，眼睛缓缓睁开，露出金色的瞳孔。
“为了迎接你们，我们准备了合适的容器。”人脸愉快地说，“现在，请开始融合吧。”
陈浩南拔出武器，但他的手在颤抖。面对自己的“复制体”，这种感觉诡异到令人作呕。
杰克却异常冷静。他对着通讯器说：“山鸡，乌鸦，计划变更。不要管我们，直接去b-7区摧毁能量核心。记住，摧毁核心后，立刻撤离月球，不要回头。”
“可是南哥你...”
“这是命令！”陈浩南接话，“如果我们变成那种怪物...不要犹豫，连我们一起摧毁。”
通讯切断。
陈浩南和杰克背靠背，面对着围上来的复制体和那个巨大的金色球体。
杰克低声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陈浩南笑了：“说什么傻话。当年在铜锣湾，要不是你帮我挡了那一刀，我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还你一条命。”
“不止一条命。”杰克看着越来越近的复制体，“可能是永恒的折磨。”
“那就别被抓住。”陈浩南眼神一凛，“杀出去！”
两人同时开火，向洞口方向突围。
而在基地另一端，山鸡和乌鸦收到命令后，红着眼睛冲向b-7区。
月球背面的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倒计时。而远在地球的陈默，正看着监测屏幕上越来越近的红色光点——暗月的主力舰队，已经进入太阳系外围。
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