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微风带着一丝黏腻的暖意，预示着盛夏的临近。高二的学业如同不断加速的列车，载着少年们奔向那个被称为人生转折点的站台。然而，在周由的精心调剂下，谭韫航紧绷的神经似乎找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一个周六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在谭韫航摊开的物理课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正对着一道电磁感应综合题凝神思索，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支用了很久的黑色水笔。
周由坐在他对面，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游戏或者看漫画，而是托着腮，目光直白地落在谭韫航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的耳垂上。
那枚小小的银色耳夹，像是一个隐秘的开关，每次谭韫航戴上，周由都觉得他周身那股清冷的气质会柔和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独特魅力。
一个念头在周由心里蠢蠢欲动，酝酿了许久，终于在这个安静的午后破土而出。
“航航。”周由放下托着腮的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有没有想过去打一个耳洞？”
谭韫航转动笔尖的手指顿住，抬起眼，浅褐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被打断思路的茫然，以及淡淡的疑问。
周由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解释：“就是我看你有时候戴那个耳夹挺好看的。”他搜肠刮肚地想理由，“而且，我看好多搞艺术、搞设计的人，都有耳洞。”
他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谭韫航，生怕这个提议过于唐突，会惹他不快。
谭韫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周由感觉自己那点隐秘的小心思几乎无所遁形。他想看到航航身上更多属于自己的印记，想看到他因为自己而做出一些小小的、无关紧要却意义非凡的改变。
就在周由几乎要放弃，准备打个哈哈把话题岔开时，谭韫航却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可以。”
周由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真的？”
“嗯。”谭韫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桌上的习题，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什么时候去？”
“就、就现在？”周由猛地站起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飘，“我知道商业街那边有家店，很干净，技术也好！我去叫小玖！”
他几乎是蹦跳着冲出房间，把正在自己屋里看书的玖奚寒拉了过来，语无伦次地宣布了这个重大决定。
玖奚寒一听，眼睛也亮了：“打耳洞？哥哥要打耳洞吗？我也要去看看！”她眨巴着大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周由的衣角，小声说，“周由哥哥，那我能不能顺便做个美甲？就做那种很淡很淡的裸色，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那种，保证不会被学校查！”
周由此刻正沉浸在谭韫航答应打耳洞的狂喜中，大手一挥，十分豪爽：“行！没问题！今天哥哥请客！”
商业街那家名为印记的工作室果然如周由所说，环境整洁明亮，工具消毒严格，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店主是个穿着潮牌、打扮很酷但语气温和的年轻男人。
说明了来意后，店主先为谭韫航服务。周由和玖奚寒像两个紧张的家属，一左一右站在旁边。
消毒、定位、标记。当那支专业的穿耳枪对准谭韫航耳垂时，周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比自己打针还要紧张。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握谭韫航的手，又觉得不妥，手悬在半空，攥成了拳。
谭韫航倒是很平静，甚至没有闭上眼，只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咔哒一声轻响，极其短暂。
“好了。”店主利落地操作完毕，贴上无菌防护罩。
谭韫航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耳垂迅速泛红，但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
周由立刻凑上前，紧张地问：“疼不疼？”
谭韫航摇了摇头，声音清淡：“还好。”
周由看着他那泛红的耳垂和新添的、被透明罩子保护着的小小银珠，心里涌起一股混杂着心疼和奇异满足感的情绪。这是他怂恿来的，是航航因为他而做出的改变。
“哥哥真勇敢！”玖奚寒在一旁小声夸赞。
接下来轮到玖奚寒做美甲。她坐在美甲灯前，认真地翻看着色板，最终果然选了一款极其贴近肤色的裸粉色，带着极其细微的珠光。
“就要这个，姐姐，帮我涂薄一点哦。”玖奚寒叮嘱美甲师。
周由和谭韫航坐在旁边的休息区等待。周由的注意力全在谭韫航的新耳洞上，一会儿问有没有感觉不舒服，一会儿拿出手机搜索打耳洞后注意事项，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
谭韫航由着他折腾，偶尔应一声，目光却落在正在认真做美甲的玖奚寒身上。小姑娘伸着手，任由美甲师仔细地涂抹、照灯，侧脸在工作室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恬静。
“好了！”美甲师最后涂上封层，笑着对玖奚寒说，“小妹妹你看，是不是很自然？”
玖奚寒举起手，对着光仔细看着。那层裸粉色的甲油几乎与她本身的指甲融为一体，只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看到那层健康莹润的光泽和极其细微的闪光，果然如她所愿，低调又精致。
“好看！谢谢姐姐！”玖奚寒开心地道谢，跑过来向两个哥哥展示，“哥哥，周由哥哥，你们看！是不是看不出来？”
周由捧场地仔细看了看，点头：“嗯，不错，很配我们小玖的气质！”
谭韫航也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回去的路上，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周由刻意放慢脚步，走在谭韫航右边，目光总是忍不住飘向他那只微微泛红的耳垂。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旁边正低头欣赏自己新美甲的玖奚寒，见她没注意，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极轻极快地碰了一下谭韫航的耳垂。
冰凉的金属触感一闪而过。
谭韫航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倏然转头看他，浅褐色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周由像做了坏事得逞的小孩，迅速收回手，耳根通红，却强装镇定地看向前方，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心跳如擂鼓。
谭韫航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回头，继续走路。然而，周由眼尖地发现，他的耳朵也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
玖奚寒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两个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周由立刻大声回答，试图掩饰心虚，“快走快走，妈说晚上炖了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