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孙科长这么说,何卫国脑子里也是一片纷乱,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只要工业品,不要票和钱?
这条件确实棘手。
现在各处关口查得这么严,想把大批计划外工业品运过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况且,要换取能填上轧钢厂那么大窟窿的粮食,得需要多少工业品来换?这简直是个无底洞。
“老孙,”何卫国揉了揉眉心:
“工业券……真的一点都不行?我们直接给工业券或者现金,他们自己去买不成吗?”
“这工业品,我们上哪儿去搞?根本没办法啊!”
孙科长无奈地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我也知道这很荒谬”:
“我也跟中间人掰扯过这个理儿。”
“可对方咬死了,只要现成的、能立马用的东西。”
“估摸着,一是他们那边工业券的购买渠道也受限,二是……可能更信实物,怕票证有变数或者兑不出来。”
何卫国皱紧了眉头,这事比预想的还要麻烦。他挥了挥手,暂时把这个难题压下:
“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先不说这个了,走吧,先离开这儿。”
“你们几个窝在这破地方也不是个事儿,人先安顿好,剩下的再想办法。”
孙科长点了点头,几人迅速收拾了一下,跟着何卫国出了那间冰冷破败的木屋,与在外面警戒的雷刚汇合后,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返回了靠山屯镇上的国营招待所。
何卫国出面,又开了一间大通铺房间。
一进屋,一股干燥的暖意便包裹上来——炕是提前烧好的,热乎乎的。
对于在阴冷破屋里蜷缩了好几天的孙科长三人来说,这温暖简直如同救赎,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僵硬的肌肉都松弛了些。
何卫国看着他们那副终于回到人间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开口道:
“你们这……说实话,有点自己吓自己了。”
“手续齐全,大大方方住招待所能出什么事?”
“非得东躲西藏,把自己搞得跟逃犯似的,反而容易惹眼。”
旁边的雷刚没说话,只是默默打量着孙科长几人略显狼狈的形容。
孙科长被何卫国说得有些汗颜,他原本还觉得自己足够机警,是为了避免麻烦、不给厂里添乱,哪曾想这过度反应反而可能成了隐患。
他搓了搓暖和过来的手,苦笑道:
“老何,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问题是,眼前这关怎么过?粮食怎么办?工业品的事儿,到底有没有辙?”
雷刚并不清楚他们之前在破屋里具体谈了什么,闻言便开口问道:
“科长,孙科长,到底什么情况?工业品是怎么回事?”
何卫国叹了口气,把孙科长那边得到的“新渠道”条件——只要实物工业品,不要票证和现金——以及其中巨大的操作难处,简明扼要地跟雷刚说了一遍。
雷刚听完,眉头立刻锁紧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很肯定:
“这不可能实现。”
“科长,咱们一路过来你也看到了,越往北查得越严。”
“现在别说把大批工业品运进来,就算我们真能在这儿搞到粮食,能不能顺利拉回关内,我都得捏把汗。”
“再想从关内倒腾那么多‘货’过来换……难上加难。这事儿,我看悬。”
何卫国沉默地点了点头。
雷刚的分析,也正是他心中所虑。
这件事的难度,确实远远超出了最初的想象。
说实话,如果这件事完全由他一个人、依靠那个空间来操作,或许还有几分腾挪的余地。
利用空间转运,可以完美避开沿途的盘查。
但问题也正在这里——上次去罗布泊送“东西”,是单人单车,全程无人知晓,物件也不大。
可这次,是集体行动,任务目标是为近万人的厂子筹措口粮,数量庞大到根本无法用“个人携带”来解释。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用空间完成,根本不现实,这条“捷径”想都不用想。
现在,他们必须立足于现实,想一个实实在在、能在当下环境中操作的办法。
而这其中的艰难,让何卫国也感到一阵沉重的压力。
他抬起头,目光在面带愁容的孙科长和神色凝重的雷刚脸上扫过,缓缓开口道:
“老孙,雷刚,我有个初步的想法。你们听听看,行不行。”
孙科长立刻打起精神:“何科长,你快说!我现在是六神无主,头大得很。”
雷刚也专注地看向何卫国。
何卫国组织了一下语言,清晰地说道:
“你通过中间人联系的那个林场家属区,提出用工业品换粮的方案,在目前条件下,肯定行不通。”
“这条路,咱们暂时不考虑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寻找新的交易对象。”
“目标很简单:愿意用粮食,交换我们的工业券和现金的。”
孙科长一听,脸上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淡了下去,为难道:
“何科长,这……这种对家,现在可不好找啊!去哪找呢?”
“要有这样的门路,我早就……”
“我知道难找,”何卫国打断他,语气平稳却带着决心:
“但之前那条‘实物换粮’的路,是死胡同,我们走不了。所以,再难也得试试别的方向。老孙,你能不能想办法再联系一下那个中间人?”
“让他帮忙再打听打听,有没有其他路子。”
“我们可以把条件开得更好些——价格可以比市价高一点,工业券的额度也可以多给一些。但前提是,交易媒介必须是工业券和现金,我们无法提供大批量实物工业品。”
旁边的雷刚点了点头,补充道:
“孙科长,何科说得在理。”
“您之前提的那个法子,风险太高,几乎无法操作。”
“现在最现实的,就是提高价码,用票和钱来解决。虽然也可能有难度,但总比运货过来要可行得多。”
孙科长看着两人,知道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务实的思路了。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行吧。我回头再想办法联系一下那个中间人,探探口风。不过,何科长,丑话说在前头,我也没有太大把握。”
“尽力就行。”
何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想起另一件要紧事:
“对了,老孙,咱们这边的情况,尤其是预算可能要提高的问题,得尽快给李厂长那边做个汇报。”
“如果真的能找到接受票证的交易方,这增加的预算,必须让厂里心里有数,得到批准才行。”
孙科长连连点头:
“对对对,这是正理!这事儿还得你老何来汇报,毕竟运输和全局统筹是你负责。”
何卫国郑重应下:
“放心,我会把这里的情况,包括遇到的困难和调整后的方案,如实向李厂长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