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门派出所的民警接到学校保卫科的电话,听说抓了个在报名现场偷学费的贼,还动了刀子,不敢怠慢,很快就在孙副所长的带领下赶到了北京二中。
现场已经基本恢复了秩序,缴费队伍重新排了起来,只是人们还在兴奋地低声议论着刚才惊险的一幕。孙副所长带人直奔被学校保卫干事看着、铐在楼梯栏杆上的那个“佛爷”,又简单听取了保卫科长的汇报。
“哟,身手可以啊!咱们学校保卫科现在战斗力这么强了?徒手夺刀,一招制敌?” 孙副所长看着那“佛爷”手腕上的手铐和垂头丧气的样子,半开玩笑地对保卫科长说。
保卫科长连忙摆手,笑着指向正在不远处缴费窗口前排队的一个穿着白衬衣蓝色警裤的中年男子:“孙所长,您可别抬举我们了。人是那位家长抓住的!我们就是打了个下手。更巧的是,那位家长,也是咱自己人,是分局政治处的李成钢李主任!送他儿子来报到的,正赶上这事。”
孙副所长顺着指引一看,可不是嘛!虽然穿着便装,但那背影、那沉稳的气度,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交道口派出所的支援、分局政治处的副主任李成钢!他以前开会时见过几次。
孙副所长赶紧带着两个民警走了过去。这时李成钢刚好替儿子李思源交完学费,拿着收据转身。
“李主任!” 孙副所长脸上堆起笑容,热情地伸出手,“真是太巧了!原来是您啊!我说呢,谁能这么干净利落地把持刀的毛贼给拿下!您这是送孩子来报到,都不忘顺手帮我们朝阳所铲除一个治安隐患啊!太感谢了!”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又带着点熟络的玩笑意味。公安系统内部,尤其是基层所队之间,对这种“顺手”帮兄弟单位解决麻烦的事,总是格外欣赏和感激。
李成钢跟孙副所长握了握手,谦虚地笑了笑:“孙所,您太客气了。正好碰上,职责所在。我也是个当爹的,知道这学费对普通家庭意味着什么,不能让这些渣滓得逞。”
他随即收敛了笑容,正色提醒道:“孙所,人虽然抓住了,但有几件事你们带回去得重点问问。第一,查查他是不是有同伙,是不是团伙作案,专门盯着这几天开学缴费人多混乱的时候下手。第二,好好审审,除了今天这起,他或者他们一伙,最近在咱们区,特别是其他中学、中专开学报到的时候,有没有作过案?得串并一下案子。”
李成钢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这年头,家里供个高中生不容易,都是爹妈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这些‘佛爷’专偷学费,太缺德了!偷走的可能不只是一笔钱,说不定就是一个孩子继续读书的机会,一个家庭未来的希望。咱们干公安的,打击这种犯罪,不仅要抓人,还得尽量帮老百姓追回损失。能追回一笔,也许就能让一个孩子不至于因为学费被偷而辍学,那就太可惜了。”
孙副所长听着,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李主任,您提醒得太对了!这事我们还真没特别侧重想过。开学季,人流大,情况杂,这些混账玩意儿确实容易钻空子。您放心,人我们带回去,一定深挖细查,看看是不是有团伙,有没有其他案子。回头我就安排下去,让我们所里负责学校这片儿的民警和学校的保卫科,这两天多往各学校报名缴费点转转,加强巡逻和提醒。决不能让这帮黑了心的玩意儿,毁了孩子们的前程!”
“那就辛苦你们了。” 李成钢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协调或者并案的,随时联系。”
“好嘞!李主任,您忙,我们先带人回去!” 孙副所长再次道谢,然后指挥手下民警将那个垂头丧气的“佛爷”押上了偏三轮摩托车。警灯闪烁,摩托车“突突”地驶离了学校。
周围的一些家长听到了李成钢和孙副所长的对话,看向李成钢的目光更加充满了敬意和感激。原来这位身手了得的公安同志,不仅抓了贼,想得还这么深远,这么体贴老百姓的难处。
李思源站在父亲身边,听着父亲和那位派出所所长专业的对话,看着父亲眼神中对群众利益那份自然而然的关切和维护,心中的崇拜之情更浓了。他忽然觉得,父亲穿与不穿警服都显得威严而可亲。
“爸,东西都办完了。” 李思源轻声说。
“嗯,走,爸送你到宿舍把铺盖放好。” 李成钢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抓捕和一番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他又变回了那个送儿子上学的寻常父亲。
父子俩推着车走出校门,喧闹的人声渐渐落在身后。初秋的阳光透过开始泛黄的梧桐树叶,在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沉默地走了一段,李思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爸。”
“嗯?” 李成钢应了一声。
“我……我以后也想当公安。就像您这样。” 李思源说完,侧头看着父亲,眼神亮晶晶的,里面有憧憬,有认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成钢有些意外地看了儿子一眼,随即笑了,带着点调侃:“哦?以前问你将来想干啥,你不是说想当科学家,搞发明创造吗?最不济也得是个工程师,还说当公安‘太普通’,‘没啥技术含量’?”
李思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有点红:“那时候……不懂事嘛。现在我觉得,科学家、发明家是厉害,可他们做的事,离咱们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好像有点远。但是公安不一样,” 他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就像您今天这样,还有平时听您说的那些事,抓小偷、调解纠纷、保护大家的安全、帮老百姓解决实实在在的困难……每件事都那么具体,那么直接,是真真切切地在为人民办事!我觉得……特别有意义!特别……带劲!” 他用了时下年轻人流行的词。
李成钢听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变得温和而认真。他停下脚步,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一点的儿子:“思源,你能这么想,爸很高兴。这说明你长大了,开始思考责任和意义了。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贯的务实,“公安这工作,可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光鲜,那么‘带劲’。它背后是没完没了的加班熬夜,是随时可能响起的电话铃声,是面对各种危险甚至亡命徒时的以身犯险,是处理不完的琐碎矛盾,有时候还得不到理解,甚至受委屈。它是一份需要极大耐心、极强责任感、甚至要有点牺牲精神的工作。这些,你都想过吗?”
李思源认真地听着,没有退缩,反而用力点了点头:“爸,我想过。我知道不容易。但我还是想试试。就像您当年一样。”
“而且,”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少年人特有的、混合着羞涩与勇气的表情,“爸……我想跟您学学拳脚功夫。以后要是遇到坏人,也能像您今天这样利索地制服他!”
李成钢被儿子最后这句有点孩子气又充满决心的话逗笑了,心里却是一暖。他重新推起车往前走,语气轻松了些:“拳脚功夫可以教你点防身的,但更重要的是动脑子,懂法律,会做群众工作。至于当公安……路还长着呢。你明年高考,先好好复习,考出好成绩是硬道理。”
“爸!” 李思源跟上父亲的步子,语气斩钉截铁,“我决定了!明年不管我考上的是中专、大专还是本科,只要有机会,我的第一志愿,都要填公安院校!我要正儿八经地学这个!”
李成钢侧头看他:“这么有把握?万一……发挥不好呢?”
李思源梗着脖子,眼神无比坚定:“那……那您就想办法,送我去当兵!就像您当年那样!在部队锻炼好了,退伍回来,再分配进公安系统!反正,我就要走这条路!”
看着儿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听着他这略显稚嫩却异常执着的“人生规划”,李成钢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有担忧,也有一种隐隐的骄傲。他知道,儿子的人生观,就在今天这个寻常又不寻常的下午,因为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发生了重要的改变。这或许就是传承的一种形式吧。
他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用力揉了揉儿子已经有些硬茬的头发,笑了笑,说:“行,有志气是好事。那就……努力吧,少年!路是你自己选的,就得自己一步步踏实地走。爸看着呢。”
回到四合院家里,李思源还没等放下书包,就迫不及待地把父亲今天在学校“神勇抓贼”的事迹,绘声绘色地讲给了爷爷奶奶听。李建国和王秀兰老两口听得是又自豪又后怕。
“好!抓得好!不愧是我儿子!”李建国拍着大腿,但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成钢啊,你也四十好几的人了,那歹徒可是拿着刀的!下次再遇到,可得更注意安全!不能仗着身手好就大意!万一伤着了,可不值当!”
王秀兰更是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就是就是!没伤着吧?让我看看!以后可不敢这么冒险了!”
这时,回娘家给父母亲送麦乳精的李雪姣也在,听了侄子的描述,也忍不住对哥哥说道:“哥,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好歹也是个领导了,不是二十出头愣头青的小民警。这种直面持刀歹徒的事,能交给年轻人或者等支援,就尽量别自己硬上。万一有个闪失,嫂子和两个孩子怎么办?咱们家怎么办?想想都后怕。”
李思源见大家都在“批评”父亲冒险,连忙又补充道:“不过我爸当时真的太帅了!一下子就把那坏蛋按住了!我以后也要当公安民警,和我爸一样威武!”
李雪姣闻言,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指虚点了点侄子的额头,又瞥了一眼自己哥哥,调侃道:“你呀,别光听你爸现在跟你吹。你爸当年那点‘威武’事迹,你姑我可门儿清!”
她转向父母,笑着说道:“爸,妈,你们是不知道。哥当年还没当兵的时候,跟许大茂两个人加起来,打架都打不过傻柱!回回被揍得鼻青脸肿!他后来为啥一门心思想去当兵?就是觉得在胡同里老挨揍没面子,听说部队能锻炼人,才咬着牙报名的!”
“哈哈哈!”李建国和王秀兰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隐约也记得儿子年轻时的那些糗事。
李雪姣继续爆料,眼里满是戏谑:“等他退伍回来,发现傻柱在轧钢厂当了厨子,小日子过得挺美,还经常往家里带饭盒。你爸那时候心里可能还憋着点‘旧仇’,想着要是当了公安民警或者厂保卫科的经济民警,就能‘秉公执法’,抓抓傻柱从厂里带剩菜的小尾巴什么的……结果阴差阳错,还真让他干上了公安!你们说,这‘威武’之路的起点,是不是挺有意思?”
“姑!您怎么拆我爸的台啊!”李思源听得目瞪口呆,随即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李成钢被妹妹揭了老底,也不恼,只是笑着摇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也拿出来说。”
李雪姣这番带着亲昵的调侃,像一阵清风,瞬间吹散了刚才家人因为担心而产生的些许凝重气氛。屋里充满了快活的笑声,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