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冶钧那声见鬼似的惨叫,像一记重锤,暂时震醒了其他陷入幻境的人。
“怎么了?”苏清蝉扶着墙壁,勉强问道。
欧冶钧指着那扇门,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这门后……这门后……有人!”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那股绝望的气息,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或者说,曾经有……一个疯子!”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让深陷幻境的众人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从里面出来?”镇武司的穆红袖喃喃自语,她那引以为傲的逻辑链条在这一刻彻底崩盘,“外面有脚印,里面有刻痕……这不可能!”她的精神防线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蔺惊弦踉跄一步,急声追问:“那剑意有何特征?”
“疯狂、绝失、不甘……还有,要斩破这个世界!”欧冶钧每说一个词,脸色就更白一分。
听完这番描述,蔺惊弦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他想到了某个只存在于沧浪剑盟最禁忌卷宗里的灭世剑派,那个剑派的最终奥义,便是斩碎囚笼,与世同焚!
仿佛被欧冶钧的窥探彻底激怒,巨大的星辰石门猛地一震!
“嗡——!”
门上所有流转的星辰光芒,在刹那间尽数化为刺眼的血红。一股比之前强横十倍的精神风暴,如同决堤的血色海洋,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所有人!
这一次不再是低语,而是咆哮。
“啊!”蔺惊弦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穆红袖则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抱着头蹲了下去,浑身剧烈颤抖,像是在忍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刑。
燕白露更是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绝美的脸庞上血色尽褪,彻底失去了意识。
转瞬间,这支临时拼凑的精英队伍,几乎全军覆没。
唯一还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的,只剩下石敢当。他那颗单纯的心灵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执念和恐惧,唯一的念头就是师父。这份对师父绝对的依赖,成了他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屏障。
他死死地抱着顾休的大腿,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放声哭喊道:“师父!师父救我!好吵啊!太吵了!”
顾休感觉自己脑袋里像是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个三千只鸭子组成的菜市场,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疯狂尖叫,让他困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爆发的极致烦躁。
他只想让这一切立刻、马上、现在就停下来!
就在这时,他怀里那枚苏清蝉给的子母感应盘,传来了一阵急促无比的震动。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信号,意味着在外的苏清蝉判断,里面的情况已经完全失控,甚至可能需要执行最终的“爆破方案”来摧毁入口。
不能再等了。
顾休被吵得头痛欲裂,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扫视全场。他看到欧冶钧虽然也摇摇欲坠,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门轴处那道微不可查的划痕,嘴里还在疯魔般地念叨着:“不行……必须直接接触……分析它的能量残留……”
一个完美的、由执念、愚忠和起床气构成的计划,在顾休脑中瞬间成型。
他眼中闪过一丝凡人无法察觉的决然。
不能自己动手,但他可以“创造”一个完美的意外。
顾休低下头,对着还在他腿上哭天抢地的石敢当,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又带着一丝催眠般魔力的语气,轻声说道:
“敢当,别怕。你看……”
他抬手指向那扇血光冲天的巨门。
“那扇门后,有师父给你准备的、世界上最安静的房间。”
精神本已恍惚的石敢当,听到这熟悉而又充满安抚力量的声音,立刻信以为真。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顺着师父的手指看去,那扇恐怖的血色大门,在他眼中瞬间变成了通往极乐净土的希望之门。
“最……最安静的房间?”他双眼放光。
“对。”
“真的?”
“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石敢当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种朝圣般的狂热,就要冲向那扇门。
“有救了!师父说那里安静!”
顾休见状,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大惊失色”,他猛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拉住自己这个鲁莽的徒弟,口中大喊:“蠢货,别乱跑!”
他这一“拉”,看似没拉住,手掌却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在石敢当冲出去的瞬间,轻轻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一股柔和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不容抗拒的力道,悄然注入石敢当体内,让他前冲的路线发生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偏转。
他没有撞向大门的正中央,而是像一头失控的蛮牛,恰好撞向了那个正蹲在门轴旁、伸出手试图最后一次用手指感受那划痕质感的欧冶钧。
“砰!”
一声闷响。
欧冶钧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那道神妙的剑痕,根本没注意到背后的动静,被石敢当从背后结结实实地一撞,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去。
“啪”的一声脆响。
他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心魔大门那冰冷刺骨的石面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下一瞬间,门上所有的血色星辰倒卷而回,化作一道粗大的血光,疯狂地涌入欧冶钧的体内。紧接着,一道无形但更加宏大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横扫全场。
所有倒地的人,包括欧冶钧自己,都瞬间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昏迷。
整个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顾休的脑海中,也随之响起一个清晰、古老、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声音:
“资格审查通过……心魔盛宴,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