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沿着顾休选择的小径前行,道路两旁是堆积如山的骸骨,在欧冶钧那颗光石的照耀下,森白的骨殖反射着幽幽的光,气氛愈发阴森。
顾休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走得有气无力。他大概是觉得无聊透顶,竟伸出鱼竿,用竿尖拨弄了一下路边一颗滚落的骷髅头,把它拨得转了个圈,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恰好对准了跟在后面的蔺惊弦。
蔺惊弦的脸瞬间就黑了,用一种极其严厉的眼神瞪了顾休一眼,要不是碍于此地诡异,他怕是当场就要喝斥这“不知死活”的凡人对逝者不敬。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周围的空气开始轻微地震颤起来,一股刺骨的寒意凭空出现,仿佛有什么沉睡了千年的东西,正在从这片死寂的战场上苏醒。
“戒备!”穆红袖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战场之上,无数半透明的、身披残破甲胄的士兵虚影,竟从那一具具骸骨中缓缓升起。他们沉默不语,面容呆滞,手中握着虚幻的兵器,排着整齐到令人窒息的队列。
下一刻,他们朝着废墟深处的同一个方向,发起了无声的冲锋!
千军万马,却寂静无声。这种极致的矛盾,带来了比山呼海啸更可怕的压迫感。
这些虚影径直穿过了探索队队员们的身体。
它们没有造成任何物理伤害,但那种灵魂被冰水浸泡、骨髓都被冻结的刺骨寒意,让所有人——除了顾休——的脸色都在瞬间变得惨白。
“啊——!鬼啊!”石敢当发出了一声与他魁梧身材极不相符的尖叫,一缩脖子就躲到了顾休身后,高大的身躯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穆红袖手下的镇武司甲士们本能地结成防御阵型,长刀出鞘,却发现刀锋划过虚影,如斩空气,根本触碰不到实体。
“是执念!是战死沙场不散的军魂执念!”蔺惊弦脸色凝重,紧握剑柄,周身隐有剑意流转,试图以此抵抗那股侵入心神的寒意,但效果甚微。
“不,更准确地说,这是高强度能量活动在空间介质中留下的信息烙印!”欧冶钧的表情与所有人截然不同,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双眼放光,手中一个奇特的圆盘指针正在疯狂转动,“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这证明了空间本身就是一种可记录、可回放的信息载体!”
燕白露没有理会这群人的大惊小怪,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死死地锁在顾休身上。
在所有人都如临大敌,或恐惧,或戒备,或狂热的时候,只有他——
顾休一脸的嫌弃,看着那些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去、又冲向远方的虚影大军,仿佛在看一场演砸了的、极其无聊的皮影戏。
他甚至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跑来跑去,吵死了。”
燕白露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种直入神魂的精神冲击,对他竟然毫无影响?
这个人……他到底是神经粗到无视生死,还是……他的精神境界,已经高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无法想象、匪夷所思的程度?
幽魂军团的冲锋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它们抵达远处一座倒塌的巨型箭楼废墟后,便如青烟般袅袅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战场重归死寂。
众人惊魂未定,一个个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只有顾休,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地催促道:“走不走了?早点弄完早点回家睡觉啊,困死我了。”
队伍在压抑的气氛中继续前进,每个人都比之前更加紧张。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蔺惊弦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地盯着地面。
众人凑上前去,只见在一处相对平整的浮土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脚印!
从痕迹的清晰度来看,留下这个脚印的时间,绝不超过一天!
穆红袖立刻蹲下身,从怀里掏出标尺和毛刷,以一种极其专业的刑侦手法开始勘察。片刻后,她站起身,冷然得出结论:“一人,男性,身高约在八尺上下,体重一百六十斤左右,落地无声,轻功修为极高。他在这里停留过,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这个发现,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沉。
除了他们,竟然还有人捷足先登了!而且还是一个神出鬼没的独行高手!
他是谁?是敌是友?
一瞬间,团队里刚刚还存在的各种内部矛盾和猜忌,暂时被对未知第三方的共同警惕所取代。
苏清蝉看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众人,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正用鱼竿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画着圈圈的顾休。
她忽然觉得,这支队伍里最让她看不透,也最让她感到不安的,或许不是那些心怀鬼胎的盟友,反而……是这个从头到尾只想回家睡觉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