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寺的冬意渐浓，庭院里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枝桠光秃秃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却自有一番疏朗的意趣。两个月时光如指间沙悄然溜走，孩子们的晨练从未间断，剑声破空、拳风呼啸、经声回荡交织在晨光里，让这座静谧的禅院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锐气与生机。
这日午后，朱厌把孟瑶、叶安世、温旭、薛洋、温晁、魏无羡六个孩子叫到院中空地。他背着手，目光如炬扫过他们，见叶安世握剑的手更稳了，指节因常年练剑覆着层薄茧，虎口处甚至结了层硬痂；孟瑶眉宇间添了几分沉静，再不是初来时那般怯生生的模样，眼底藏着的聪慧愈发内敛；连最跳脱的魏无羡站在那里，也比往日多了些定力，脊背挺得笔直，校服领口系得整整齐齐，不由暗自点头。
“都过来。”朱厌开口，声音带着冬日特有的清朗，“这两个月你们没偷懒，功法拳法都练得有模有样，经书也没少念，算是把心沉了沉，没白费功夫。”
薛洋挑了挑眉，手里转着颗从后山捡的圆石子，语气带着几分狡黠：“爹爹夸完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比如……免几天早课？我可听说柳师叔藏了罐新酿的梅子酒，正想偷喝呢。”
“好事没有，挑战有一个。”朱厌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眼神里却藏着考量，“明天我跟你们六人对练。你们六个一起上，谁要是能碰到我的衣服一角，哪怕只是指尖擦过，我就给你们放三天假——这三天里，不用练功不用背书，想掏蜂蜜想摘野果，哪怕窝在房里睡大觉，都随你们。”
孩子们顿时眼睛一亮，像被点燃的小火苗，瞬间炸开了锅。魏无羡第一个欢呼起来，小跑到朱厌面前仰着脸问：“真的？碰到衣服就能放假？哪怕只是蹭到一点点布丝？”
“自然是真的。”朱厌点头，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离仑，“阿离来当裁判，火眼金睛看着谁先碰到我。柳月、墨晓黑他们都来当观众，作个见证，省得你们回头说我耍赖。”
叶安世沉吟片刻，握紧了腰间的紫渊剑，剑穗轻晃：“远舟叔叔的身手远在我们之上，六人合力或许能有一线机会，但……”他话没说完，却已微微侧身，脚尖下意识碾过地面，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紫渊剑灵在剑鞘里嗡鸣一声，像是在替他应和。
“没什么但的。”朱厌打断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是让你们试试手，看看这几年里的长进到底有多少。玩也玩了，疯也疯了，也下山见了世面，总该知道自己斤两。放心，我不会真下狠手，点到为止，伤不了你们。”
孟瑶心思活络，立刻抓住关键，上前一步问道：“我们可以配合？用阵法或者……分进合击？”
“随便你们怎么配合，群攻也好，偷袭也罢，哪怕你们叠成个罗汉往上扑，只要能碰到我就算数。”朱厌笑得像只等着猎物钻进圈套的狐狸，“这个主意，你们觉得行不行？”
“行！”六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应道，眼里都燃起了熊熊斗志。魏无羡拉着温晁跑到角落嘀咕：“明天我们从两边包抄，我轻功好，绕到后面偷袭！你力气大，正面挡住他，给我争取时间！”薛洋则凑到叶安世身边，压低声音道：“你的剑快，明天主攻，我从旁用石子骚扰，让他分神。实在不行，我弄点痒痒粉……”话没说完就被叶安世狠狠瞪了一眼，悻悻地闭了嘴，却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孟瑶和温旭也在低声商量着，温旭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简易的地形图，标注出庭院里的石桌、槐树位置，孟瑶则指着几个方位说着什么，显然是在琢磨借地势掩护，打场出其不意的“伏击战”。
离仑走过来，笑着对朱厌道：“你这是故意逗他们，明知道以他们现在的本事，想碰到你难如登天，还许这么大的愿。”
“逗逗才有意思。”朱厌低声道，目光追随着孩子们的身影，带着不易察觉的欣慰，“让他们知道，就算有长进，也还差得远，得继续练。再说了，真让他们碰着了，放三天假也无妨，总紧绷着弦，容易断。”
这时，柳月和墨晓黑闻声从后院走来，手里还抱着刚劈好的柴火，一听有对练看，顿时来了兴致。柳月丢下柴火，拍着朱厌的肩膀大笑：“朱厌，你可别放水啊！我倒要看看，这几个小子这几年里能进步多少——尤其是安世，从六岁到十岁这几年的修炼可不亚于他们；还有薛洋，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只会耍小聪明，拿石子扔人后脑勺。”墨晓黑在一旁帮腔，手里还拿着个刚编到一半的竹篮：“我去搬几张椅子，明天好坐着看戏。顺便让英磊备点瓜子茶水，凑个热闹，就当提前过个小年。”
英磊和苏慕遮也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刚蒸好的山药糕，笑着说要给孩子们加油。魏长泽和温若曦站在廊下，看着兴奋得满脸通红的魏无羡，眼里满是纵容。温若曦轻声道：“这孩子，为了三天假期，怕是要拼尽全力了，晚上说不定都睡不着觉。”魏长泽点头，目光落在孩子们讨论战术的身影上：“这样也好，让他知道做事得全力以赴，哪怕目标看着遥不可及。”
暮色渐沉，孩子们还在院里讨论着明天的战术，时而争执“该先攻左还是先攻右”，时而点头达成一致“薛洋不准用阴招，不然输了不算”，连晚饭都吃得匆匆忙忙，扒拉几口就又跑回院子比划招式。朱厌和离仑站在廊下看着，离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呵出一口白气：“看他们这劲头，明天怕是要卯足了劲冲，你可得真留点神，别真被他们碰着了，到时候下不来台。”
“冲才好。”朱厌拢了拢身上的外衣，望着漫天星辰，眼底映着星光，“少年人就得有这股子劲，不怕输，才敢赢。真被碰着了，说明他们是真长本事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夜色笼罩了寒水寺，庭院里的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晕映着孩子们跃跃欲试的身影，也映着廊下相视而笑的两人。一场关乎三天假期的对练，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平静的冬日里激起了层层涟漪。而明日的晨光中，究竟是朱厌稳占上风，还是孩子们能创造惊喜，谁也说不准——但这份期待，已让寒水寺的冬夜多了几分暖意与活力，连院角的腊梅，都似在夜色里悄悄鼓胀了花苞，等着见证这场属于少年人的热闹与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