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白板,被迅速擦净,田晴拿起笔,尽管很疲惫,但手腕稳定。钟卫东、林夏以及被紧急叫回来的,核心团队成员围在旁边,神情专注。
“忽略价格,先看情绪。”田晴在白板的中央,画出一条代表全球恐慌指数的曲线,它在昨天一路飙升,形成一个陡峭的山峰。
“这是恐慌的‘加速度’。”她在曲线旁边,画了一条更抽象的线,代表二阶导数,“昨天大部分时间,这条线是向上的,意味着恐慌在自我强化,越来越快。但是,”她的笔尖,在代表今天,凌晨时段的某个点重重一顿,“在这里,它拐头了。”
她画出一条开始下行的线。
“这意味着,虽然恐慌指数绝对值,还在高位,但恐慌情绪蔓延的速度在下降。就像洪水,水位还在涨,但涨势放缓了。”
接着,她切换到林夏的舆情监测数据。
“同时,‘绝望言论’、‘销户’、‘天台见’这类关键词的讨论热度,在凌晨四点左右,达到了一个历史级别的峰值,然后,”她在峰值点画了一个圈,“不再创新高,维持在一个高位的平台。这意味着,最极端的悲观情绪,已经充分表达。”
最后,她引入量能数据。
“结合全球主要市场,下跌时的成交量分析,在恐慌加速度拐头后,下跌时的成交量能,开始出现萎缩迹象。这表明,愿意在更低价格,割肉的卖盘在减少。”
田晴将笔放下,转身面向众人,目光清明:
“价格是表象,情绪和量能是内核。当恐慌的加速度下降,极端言论达到饱和,下跌量能开始萎缩,这三个信号共振时,我们称之为‘恐慌临界点’。”
她指向白板上,那个被圈出的时间区域:
“根据模型计算,和历史上七次,类似情况的回溯验证,这个临界点出现后,市场有78%的概率,会在未来12到24小时内,形成一个有效的短期底部。注意,是短期底部,不是反转。但它会提供一个,极其宝贵的喘息窗口,和结构性调仓的机会。”
她看向钟卫东,眼神交汇间,策略已然明晰。
这个“恐慌临界点”不是盲目乐观的猜测,而是基于情绪,与量能模型,对市场群体心理衰竭点的精准定位。它告诉他们,最黑暗的疯狂阶段,可能即将过去,理性的微光即将透入。
“恐慌临界点”的理论找到了,短暂的喘息窗口,也预测了。但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经过昨日的暴跌,和强制减仓,工作室的可用资金,已经大幅缩水,如同一个弹药匮乏的士兵,即使看到了反击的机会,也无力扣动扳机。
会议室里,气氛并没有因为田晴的发现,而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凝重。机会就在眼前,但他们可能因为,没有“子弹”而眼睁睁错过。
钟卫东沉默地听着田晴,和林夏关于如何利用,这个窗口期进行调仓、优化持仓结构的讨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突然,他站起身,打断了讨论:“资金的问题,我来解决。”
田晴和林夏都愣住了,看向他。
钟卫东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拿起自己的手机和车钥匙,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给我两个小时。”
他没有去银行,而是去了一家,与他相熟、办理流程极快的民间借贷机构,同时联系了相熟的律师。他名下的那套房产,是他在股市,挣到第一桶金后买下的,不算顶级豪宅,但地段不错,是他在这座城市,扎下根的象征。
机构办公室里,工作人员效率极高,相关的抵押文件,很快准备好,放在了钟卫东面前。只要签下名字,这笔紧急的、利息不低的资金,就能在开盘前到位,成为他们反击的弹药。
律师在一旁,最后一次谨慎地提醒:“钟先生,您确定吗?市场风险巨大,万一判断失误,您可能会面临……”
钟卫东抬手,止住了律师后面的话。他甚至没有再去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直接拿起笔,在需要签名的地方,流畅而坚定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一如既往地有力,没有丝毫犹豫。
两个小时后,开盘前半小时,钟卫东回到了工作室。他将一份资金到账的确认函,放在田晴面前的桌上。
田晴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又抬头看向钟卫东,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钟卫东迎着她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混合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毫无保留的信任。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里:
“我把房子抵押了。”
田晴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微张,却一时失声。
钟卫东深深地望着她,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田晴,我赌你的计算,” 他停顿了一秒,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传递给她,“也赌我们的未来。”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豪赌,这是基于绝对信任的押注。他将自己最重要的资产,和他们共同事业的未来,一并押在了,田晴那个通宵计算出的,“恐慌临界点”上,押在了,他们共同构建的模型上,更押在了,他们彼此身上。
田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信任,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撞着心口,鼻尖发酸,眼前瞬间模糊。
他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但这一句“赌我们的未来”,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分量。
她用力眨回眼中的湿意,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只剩下,与他同样的决绝和锐利。
她重重点头,拿起那张资金确认函,转身走向交易终端,只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
无需多言。
战,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