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吞没了白日的喧嚣,却吞不掉工作室里,凝重的空气。交易早已结束,但战斗远未停止。
田晴办公室的门依然紧闭,像一座沉默的堡垒。门缝下,隐约透出屏幕闪烁的微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钟卫东没有离开。
他搬了把椅子,就坐在田晴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背对着门,像一个忠诚的哨兵。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全球市场的后续表现、夜间出台的各种分析报告,以及团队其他人,整理好的日内操作详细复盘。
但他的注意力,有一大半都放在身后,那扇门上。
林夏和其他成员,已经被他强制要求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应对明天,可能更残酷的战斗。此刻,空旷的工作室里,只剩下他,和门内那个,正在与数据海洋搏斗的她。
他能想象出里面的情景:她一定蹙着眉,眼神锐利如刀,穿梭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寻找着那个能撬动局面的支点。她需要绝对的专注,不能有任何打扰。
于是,他守在这里。
期间,他的手机震动过几次,有试图打探消息的同行,有关心状况的朋友,甚至还有睿翔资本,王副总助理发来的、语气依旧不善的邮件。钟卫东只是快速浏览,用最简洁、最冷静的文字回复,将所有外界的压力和干扰,都挡在了自己这一层。
他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茶水间,重新煮了一壶浓郁的咖啡。他记得她喝咖啡的习惯,不加糖,只需要一点点奶沫。
他将咖啡倒入,她常用的那个白色马克杯,温度调试得刚好入口。然后,他轻轻走到门前,没有敲门,也没有出声,只是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在门边的地上,旁边放了一小包苏打饼干,他记得她晚上思考时,偶尔会低血糖。
做完这一切,他退回自己的“哨位”,继续处理那些纷杂的事务,如同沉默的守护者。
后半夜,城市陷入沉睡。工作室里,只有服务器低沉的运行声,和他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响。
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但钟卫东知道,她需要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无法在数据层面,给她直接的帮助,但他可以在这里,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分担那份孤独和压力,为她守住这一方不受干扰的净土。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门内,是极致的脑力风暴,寻找着破局的密码;门外,是沉默的坚守,提供着最坚实的后盾。
他们之间隔着一扇门,却又仿佛并肩而坐,共同面对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等待着黎明,或者说,等待着那个,可能扭转局面的“恐慌临界点”的到来。
凌晨五点半,天际线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城市仍在沉睡。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工作室里格外清晰。
钟卫东几乎是,立刻从浅眠中惊醒。他之前靠在椅背上,短暂地闭了眼。他猛地转头,看见田晴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
田晴走了出来。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憔悴,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因为长时间未进水,而有些干裂。原本一丝不苟扎起的头发,此刻也有些凌乱地散下几缕。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她眼中,那如同破开乌云般的明亮光芒!
那是一种极度疲惫后,带着巨大发现,和笃定的神采。
钟卫东立刻站起身,没有急着问结果,而是先将一直温在保温垫上的,那杯咖啡递了过去,声音有些沙哑:“怎么样?”
田晴接过咖啡,指尖因为长时间,操作鼠标键盘而微微颤抖,但她握住杯柄的动作却异常稳定。她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似乎驱散了些许疲惫。
“找到了。”她的声音同样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一张写满复杂公式,和草图的A4纸递给钟卫东。
钟卫东快速扫过,上面除了数学符号,还有几条被重点圈出的曲线特征描述。
“看这里,”田晴指着纸上的一处,尽管疲惫,语速却很快,“对比历史上,七次类似级别的全球性恐慌事件,当恐慌指数的二阶导数,也就是恐慌的加速度由正转负,并且同时满足‘绝望言论’,在社交媒体占比达到峰值后,开始平台化衰减时……后续十二小时内,市场出现至少,短暂喘息窗口的概率,超过78%。”
她抬起眼,看向钟卫东,眼神锐利如刚刚磨好的刀:
“这不是底部信号,底部还早。但这是一个恐慌能量,首次衰竭的信号。意味着最疯狂的、不计成本的抛售阶段,可能即将过去,市场会进入一个……哪怕短暂,但也相对理性的多空博弈阶段。”
她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根据现有数据推演,这个节点,很可能,就在今天开盘后一小时内出现!”
黎明的曙光,并未出现在天空,而是首先出现在,田晴那双洞穿了,数据迷雾的眼睛里,和她笔下那个,被找到的关键节点上。
他们,或许抓住了,一丝在绝境中操作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