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西山脚下,一处不对外开放的军事疗养院。
这里林木葱郁,静谧得能听见叶片上露珠滚落的声音。
但此刻,疗养院最深处的一间大型会议室里,气氛却有些烦躁。
十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三三两两地坐着,低声交谈,眉头紧锁。
随便拎出一位,都是跺跺脚能让国内学界抖三抖的泰山北斗。
“老钱,你们生物口的,知道点风声吗?这深更半夜的,把我们这群老骨头都从被窝里薅出来,到底是什么事?”
说话的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国内伦理学界的奠基人,李教授。
被称作“老钱”的,正是中科院首席生物学家,钱致远院士。
他脾气向来火爆,此刻端着一杯没什么热气的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我上哪儿知道去?警卫员敲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学生把实验室给点了!结果倒好,直接一辆红旗车就给我拉这儿来了,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就说是最高指令。”
旁边一位面相威严,不怒自威的老人,是最高法首席顾问王泰斗,他敲了敲桌子,沉声道:“不光是你们,我们法学界的也来了两个。生物、伦理、法律……这组合,闻所未闻。”
“总不能是让我们连夜开个三方联席研讨会吧?”有人开了句玩笑,却没人笑得出来。
在场的都是人精,从这不同寻常的组合里,已经嗅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味道。
强制召集。
领域跨度极大。
最高指令。
每一个词,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嘎吱——”
会议室厚重的木门被推开。
林规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然而,下一秒,这些泰斗们的目光,都越过了林规,落在了他身后那个年轻人身上。
太年轻了。
最多二十出头,穿着一身休闲便装,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态轻松地打量着会议室的装潢,那样子,不像是来参加什么绝密会议,倒像是来参观景点的游客。
在座的老人们都愣住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规走到主位前,没有坐下,只是环视一圈,沉声开口:“各位前辈,各位老师,深夜打扰,万分抱歉。”
“事出紧急,情况特殊,还请各位见谅。”
钱院士是个直肠子,他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林规身后的何雨柱,毫不客气地问道:“林规同志,客套话就免了。我们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需要这么大阵仗?还有,这个年轻人是谁?这里是最高级别的保密会议,他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一时间,所有质疑、不满和审视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何雨柱身上。
林规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觉头皮发麻。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场面。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用自己的身份和军衔强行压下去。
可何雨柱却先一步走了出来,站到林规旁边,对着满座的泰斗们,微微一笑。
“各位前辈好。”
他这一开口,钱院士的火气更大了:“谁是你前辈!林规,我需要一个解释!这简直是胡闹!”
“钱院士,您别急。”何雨柱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慌,“今天的会议,确实是我召集的。”
全场哗然。
十几双眼睛里,瞬间充满了不可思议。
一个毛头小子,召集他们这群国宝?
李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年轻人,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知道召集我们,意味着什么吗?这不是儿戏。”
“我当然知道。”何雨柱点了点头,语气依旧轻松,“正因为知道各位在各自领域的份量,所以才需要麻烦大家跑一趟。”
他没有再多做辩解,只是转身对旁边待命的技术人员打了个响指。
“上图。”
会议室前方巨大的幕布亮起,一幅极其高清、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人类基因图谱,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在座的非生物学领域的专家看得一头雾水,但钱院士和另外几位生物学家的脸色,却在瞬间变了。
这图谱的精度……太高了!
比他们实验室里耗费巨资绘制出来的任何一版都要清晰、详尽!
何雨柱拿起一支激光笔,没有丝毫停顿,在庞杂如星海的图谱中,精准地指向了第11号染色体上的一个微小光点。
光点被瞬间放大。
“钱院士。”
何雨柱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清晰无比。
“您穷尽一生,都在研究镰状细胞贫血症,这是遗传病领域的一座大山。”
钱院士冷哼一声,没说话,但眼神已经专注地落在了屏幕上。
“如果我告诉您,”何雨柱的激光笔稳稳地停留在基因序列的某个特定位置,“只要将hbb基因第6号密码子GAG中的第二个碱基,也就是腺嘌呤(A),替换成胸腺嘧啶(t)。”
“这个困扰了人类数千年的遗传病,就可以从基因的根源上,被彻底治愈。”
“您,信吗?”
钱院士愣住了。
这番话,精准到了碱基位点,说的内容是他们这个领域最基础的教科书知识。
他研究了一辈子,当然知道病灶在哪里。
短暂的错愕后,钱院士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和恼怒,他感觉自己被一个门外汉戏耍了。
“理论谁都懂!这不过是写在教科书第一章的东西!”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但你知道实际操作有多难吗?脱靶效应!你知道cRISpR技术那高达百分之十五的脱靶率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治好了贫血症,却可能给他带来了癌症!还有免疫风暴!外源性的编辑工具进入人体,会引发多大的排异反应,你想过吗?”
“年轻人,不要拿着几句理论就来这里夸夸其谈!你这是痴人说梦!”
钱院士的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专业权威的自信。
会议室里其他专家也纷纷点头,觉得钱院士说得在理。
一个完美的理论,和能够安全应用的现实技术之间,隔着一道天堑。
然而,面对这番几乎是斥责的质问,何雨柱只是笑了笑。
他没有接话。
他只是再次对技术人员说了一句。
“下一个。”
屏幕上的基因图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动态的、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三维分子结构模型。
它像一个精巧绝伦的星系,在缓缓旋转。
它有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近乎完美的逻辑之美。
“这是……什么?”一位生物学家喃喃自语。
何雨柱没有回答,他只是按动手中的激光笔,开始分解这个模型。
“这是一种全新的引导RNA结构,它的识别序列可以无限延长,理论上可以实现对人体三亿个碱基对中任意一个的精准靶向,无视基因折叠和空间结构的影响。”
“这是它的核心剪切蛋白,代号‘裁决’。它的作用机制并非基于cas蛋白家族,而是一种全新的空间构象锁定原理。在未接触到完全匹配的引导RNA和目标dNA序列前,它处于绝对惰性状态,不会与任何蛋白发生反应。”
“当三者结合,它会被瞬间激活,完成剪切或替换,整个过程耗时不超过十的负十二次方秒,然后立刻恢复惰性。”
“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能量损耗,没有脱靶的可能,产生的蛋白碎片可以在三分钟内被细胞完全降解吸收,不会触发任何免疫反应。”
何雨柱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像一个老师在讲解最基础的知识。
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钱院士和所有生物学家的心脏上!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钱院士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旋转的,如同艺术品般的分子模型,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研究了一辈子的领域。
他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
他刚刚还在斥责对方“痴人说梦”的那些技术壁垒——脱靶效应、免疫风暴……
在这个模型面前,就像孩童堆砌的沙堡,被一记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巨浪,瞬间冲刷得无影无踪。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这个模型的设计……它太完美了!它违背了现有的一切生物学常识!
它的逻辑是自洽的,它的每一个结构都精妙到了极致,仿佛不是被设计出来的,而是宇宙诞生之初,造物主随手写下的一个公式。
钱院士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辈子建立起来的科学信仰,在这一刻,开始了剧烈的崩塌。
许久。
许久。
他才猛地从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惊醒。
“噌”的一下,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他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那个站在幕布前,神情依旧平静的年轻人。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震撼与恐惧。
“这不可能!”
“你描绘的不是技术……是上帝的权柄!”
“说!你究竟是谁?!”
“你打开的……是通往天堂的门,还是地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