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一个清脆的童音充满了惊喜。苏小裳,苏晓棠的妹妹,正仰着小脸,看得目瞪口呆。她怀里抱着个竹篓,本来是准备送给张不凡,让他带进通天塔辟邪的桃树枝与桃花,此刻却因为她的激动而滚了一地。“凡哥你看!云在跟你打招呼!”她兴奋地跳了起来,随即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在空中画了一个歪歪扭扭却灵气四溢的剑花,像是在回应天空的致意。
苏晓棠收起了调侃的神色,神情变得严肃而专注。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捻起一片被风吹落的桃花瓣,那粉色的花瓣在她白皙的掌心轻轻一转,竟瞬间变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纸鹤。纸鹤扑棱着翅膀,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径直飞向那团巨大的云朵。
“确实不一样,”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进塔以前,你挥剑全力一击,最多只能劈断一棵碗口粗的小树。现在……”她抬起光洁的下巴,指向远处那座因雷击而缺了一角的青丘山,“看见那座秃山没?昨天我还跟山下的老猎户聊天,他说那个缺口,得砍十年树才能勉强补上。现在嘛……”她看向张不凡,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凡哥,你说不定能一挥手就给它填上。”
张不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青丘山的那个巨大缺口,像一块美玉上丑陋的瑕疵,在连绵的青翠山峦中显得格外突兀。他有些好奇,于是试着抬起右手,摊开掌心,心中只是单纯地想着一个念头:“把那缺口填上。”
下一秒,远处的天地间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沉睡的巨龙在翻身。只见青丘山脚下那条原本温顺的小溪,突然改道,溪水猛地暴涨,裹挟着大量的泥沙、碎石和断木,形成一股黄色的洪流,咆哮着冲向那个缺口。那场面,既壮观又带着一丝原始的野性。不过半柱香的工夫,那巨大的缺口竟真的被这股洪流带来的泥沙填平了。
但这还没完。当水流退去,那些被填平的泥沙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出了一层浅绿色的嫩芽。那些草芽充满了勃勃生机,每一片叶子上都挂着晶莹的露珠,显然是被精纯的灵气催生出来的,比普通的草长得快了何止十倍。一座原本的丑陋疤痕,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竟变成了一片充满希望的新生草地。
“我、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还是这山里有什么我没见过的精怪在作法?”郑志肃使劲地揉着眼睛,那双因为常年采药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颠覆世界观的震撼,“那座山……它自己长好了?就像……就像伤口愈合一样?”
“不是山自己长的,”张不凡缓缓收回手,掌心那层淡金色的光芒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敛回体内,皮肤恢复了原本的色泽,只是那温润如玉的质感却仿佛沉淀了下来。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一丝少年人般的不好意思,仿佛刚才那移山填海的壮举只是随手弹了弹灰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调动了一下天地间的灵气,先引了溪水裹着泥沙过去把坑填上,再用灵气稍微温养了一下,催生了草芽。”他顿了顿,试图用更通俗的语言解释这种境界的跃迁,“其实最大的区别就是,以前我感觉是‘我一个人在修炼’,是我主动去抓取、炼化灵气;现在是‘天地在帮我一起修炼’,我与天地之间仿佛多了一根无形的线,我只需一个念头,天地便会回应。”
他的话音刚落,巷口原本因他而变得宁静的空气,突然被一阵喧哗所打破。
“让开!都让开!”
几个身穿华贵锦缎长袍的人,态度蛮横地挤开了围观的人群。领头的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身形微胖,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他的腰间,用一根明黄色的丝绦挂着一块温润的玉牌,上面用古篆刻着“玄铁门”三个字,字迹苍劲有力。他身后跟着四个身穿统一黑色劲装的弟子,个个身材高大,气息沉稳,手里都拿着一把精致的折扇。即便是在这并不炎热的天气里,他们也有意无意地将扇子展开半边,露出的扇面上,用金线绣着六个大字——“玄铁无坚不摧”。这副派头,一看就是中域那些小有名气、极力想彰显自己“体面”的势力中人。
那老者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人群中扫视,最终如同猎鹰发现猎物一般,牢牢锁定在了张不凡身上。他快步上前,脸上瞬间堆满了商业化的、热情洋溢的笑容,对着张不凡深深一拱手,腰弯得恰到好处,既显尊重又不失身份。
“这位道友,真是年少有为,英雄出少年啊!”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的热乎劲儿,“在下玄铁门门主周鹤年。方才听闻道友从通天塔出关,那移山填海的异象,想必是道友喜提化神,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我玄铁门虽不敢称得上是名门大派,却也有着千年的基业。门内坐拥上品玄铁矿脉三条,地火炼器炉十座,还有……”
他开始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报起家珍,那熟练的口吻,活像一个在菜市场里卖菜的阿姨,生怕自己的菜不够新鲜,拼命地向顾客展示着货色的齐全:“……还有护山大阵‘玄铁壁’,经得起元婴修士全力一击;藏书阁内收录功法战技三千余卷;更有专门培育灵兽的兽栏,里面有赤血马、铁羽鹰……只要道友肯屈尊加入,我玄铁门愿立刻奉您为‘太上长老’,地位仅在老夫一人之下!每年供奉您一百斤上品玄铁精,丹药、符箓管够,门内任何资源您皆可随意取用,还有……”
他还在滔滔不绝地描绘着美好的蓝图,仿佛只要张不凡一点头,整个玄铁门的财富都将向他敞开。
“抱歉啊,周门主。”张不凡终于忍不住,礼貌地打断了他那冗长的“报菜名”。他没有看周鹤年那张写满期待的脸,而是伸出手指,指了指身边一脸警惕的郑志肃和神情冷淡的苏晓棠,语气平静而疏离:“我跟他们约好了一起修炼,不想分开。”那看似在解释的言语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那敷衍的劲头,分明就是在用最温和的方式,说着最直接的话:我不愿意。
周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那双精明的眼睛飞快地转动着,显然没料到会遭到如此干脆的拒绝。他正想再开口,用更优厚的条件劝说,却见张不凡已经转过了身,不再给他任何机会。那背影,平静而坚定,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让他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巷口的喧哗,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