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心网
【悲伤的共鸣】
东南沿海营地遭遇“虚空掠食者”袭击、数十名“晨曦一代”惨遭屠戮的消息，如同一声丧钟，在所有知情者心头沉重敲响。那份由最后一名男孩用生命换来的、短暂却纯净的乳白色光芒数据，被J先生反复解析、放大，成为了研究所内沉默却最具分量的研究样本。
牺牲，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化作了具体的数据流，化作了幸存者掩体内压抑的哭泣，化作了许哲远那边更加紧迫、甚至带着一丝狠厉的调令。
研究所内的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莎拉站在主控光屏前，屏幕上并排显示着遇难男孩的能量爆发频谱，以及南半球阿雅实时波动的脑波曲线。一边是戛然而止的绝唱，一边是剧烈震荡、仿佛在挣扎着破茧的雏鸟。
“阿雅的精神力波动与‘源初之种’的共鸣深度已达到临界点。” J先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种技术性的冰冷，却难掩其下的紧迫，“她正在无意识地吸收周围生物集群（主要是鸟类）汇聚的生物场能量，这种能量经过她的精神场转化，正变得……更具秩序性和穿透力。”
光屏上，代表阿雅精神力的曲线不再只是杂乱无章地攀升，而是开始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细微结构，与“源初之种”散发出的广域灵曦波动网络隐隐呼应。
“她在模仿……或者说，她在本能地构建一个以她自己和‘源初之种’为节点的……微型网络？”莎拉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变化。
“更准确地说，是‘源初之种’的广域波动提供了一个‘基质’和‘协议’，而阿雅的精神力，正在这个基质上，以其独特的天赋，编织第一个主动的‘应用节点’。” J先生修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索的兴奋，“她不仅仅是被动感受，她在尝试……主动连接和影响。”
就在这时，监测阿雅的设备发出了新的警报！不是危险警报，而是数据过载警报！
【雏鸟的啼鸣与网络的涟漪】
沉睡中的阿雅，身体蜷缩得像一只虾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不再仅仅是颤抖，而是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意义不明的呓语，声音空灵而扭曲，仿佛同时有无数个声音在她喉咙里挣扎。
“……黑……好多黑……冷……”
“……飞……高飞……躲开！”
“……不要……过来……”
“……光……那光……温暖……”
她的呓语破碎，却与J先生捕捉到的、来自她精神场扩散出的微弱意念碎片高度吻合。她不仅在梦中重现了接收到的、关于“虚空掠食者”的恐怖景象，更似乎在通过鸟群的“感官”，实时地“看”到了岛屿周围更广阔区域正在发生的、细微的能量流动和生命情绪！
与此同时，数千公里外，几个正在向“曙光据点”转移的“晨曦一代”小队，不约而同地报告了异常。
一名能模糊感知他人情绪的少年，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和悲伤，仿佛听到了远方无数生灵临死前的哀嚎。
一名对植物能量变化敏感的女孩，在途经一片森林时，清晰地“听”到了树木传递出的、关于“阴影”和“躲避”的模糊警告意念。
甚至在一个刚刚建立起初步“灵曦屏障”的“曙光据点”内，负责维护屏障的技术人员发现，屏障的能量流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被外部柔和力量“梳理”过的痕迹，稳定性略有提升，虽然幅度微小，但在精密仪器下无可遁形。
这些异常分散、微弱，且毫无规律，起初都被当作是能力觉醒初期的正常波动或个人幻觉。但当这些报告被汇总到J先生这里，与阿雅此刻剧烈波动的精神图谱进行时空和频谱比对时，一个惊人的关联浮出水面——
所有这些异常的发生时间点，都与阿雅精神场剧烈振荡、并与“源初之种”深度共鸣的峰值高度重合！其能量特征，也带有阿雅精神场和“源初之种”波动的混合印记！
“她在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感知……‘广播’出去了？”莎拉震惊地看着光屏上逐渐清晰的关联图，那些分散的异常点，正如同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隐隐指向南半球那个小小的岛屿。“而且，她的波动，还能对远处的灵曦能量场产生微弱的……调和作用？”
“结论成立概率高达78.9%。” J先生确认道，“阿雅的能力，并非简单的动物沟通。她是……一个天生的‘灵犀共鸣体’。在‘源初之种’提供的灵曦网络基质下，她的精神力成为了一个活跃的‘中转站’和‘放大器’，能够有限度地跨空间传递感官信息和情绪，甚至……微调灵曦粒子的局部状态。”
这不再是单方面的信息接收，而是形成了一个初具雏形的、双向的、基于灵曦粒子的……心灵感应网络雏形！“心网”！
【抉择与链接】
这个发现的意义太重大了！
如果阿雅的能力可以稳定下来，并被主动引导，她将成为连接所有分散的“晨曦一代”乃至所有幸存者的、最强大的通讯枢纽和早期预警系统！她可以瞬间将威胁情报传递全网，可以协调分散的力量，甚至可以……像安抚鸟儿一样，安抚陷入恐慌的人类情绪，像微调灵曦屏障一样，强化据点的防御！
但风险也同样巨大。
阿雅只有七岁，她的精神力虽然特殊，却远未成熟。这种无意识的、不受控的“广播”和“链接”，正在剧烈消耗她的心神，让她在睡梦中都不得安宁，如同被无数混杂的信息流冲刷。长此以往，她的精神很可能崩溃。
而且，谁也无法保证，这种基于灵曦粒子的网络，会不会被“虚空掠食者”甚至更可怕的“肃正者”反向追踪、入侵甚至污染？一个连接了众多“晨曦一代”的网络，一旦核心节点（阿雅）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是冒着失去这个珍贵“星语者”的风险，让她继续在无意识中摸索，甚至可能提前引火烧身？
还是立刻进行干预，强行压制或屏蔽她的能力，让她回归“平凡”，保住她的性命，但可能错失构建全球预警和指挥网络的最佳契机？
莎拉陷入了极度艰难的抉择。她看着光屏上阿雅痛苦蜷缩的身影，又看了看另一边东南沿海营地惨剧的冰冷数据。那个无名男孩最后爆发的光芒，仿佛在她眼前灼烧。
不能再有更多的牺牲因为信息不畅、各自为战而发生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转向主控台：“J先生，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必须主动介入，帮助阿雅稳定和控制她的能力。”
“风险系数极高。强行引导可能对她未成熟的精神造成不可逆损伤。” J先生冷静地提醒。
“不是强行引导。”莎拉摇头，目光投向那株散发着稳定而柔和光芒的“源初之种”，“是借助‘源初之种’的力量。它是顾衍和苏晓意志的延伸，它的能量本质是包容、守护与新生。用它作为‘防火墙’和‘稳定器’，我们尝试与阿雅建立一次……受控的、双向的深度连接。”
她要将“源初之种”作为中介，让自己和J先生的意识（经过严格过滤和防护），与阿雅的精神进行第一次有意识的“握手”。目的是传递基础的自我保护知识，帮助她建立精神屏障，并让她知道如何主动“连接”与“断开”那个无形的网络。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尝试，是将三个（甚至包括J先生）意识通过灵曦网络连接在一起。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方案可行性计算中……” J先生的核心运算单元发出高负荷的嗡鸣，“……基于现有数据模型，成功率预估为31.5%。是否确认执行？”
莎拉没有丝毫犹豫。
“确认执行。启动‘心网初链’协议。”
【第一次握手】
研究所内的灯光微微暗了下来，能量向主控台和“源初之种”集中。莎拉坐在特制的连接椅上，戴上了布满神经感应器的头盔。J先生也进入了全功率运算状态，准备充当连接路径的“导航员”和“缓冲垫”。
“源初之种”的光芒变得愈发温润，如同心跳般规律地明灭，一道道凝练的、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温柔的触手，缓缓将莎拉和连接设备笼罩。
“连接通道建立中……锁定目标阿雅精神特征……”
“注入‘源初之种’稳定能量场……”
“尝试接触……”
莎拉闭上眼，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温暖的光之海洋。无数细微的信息流如同鱼儿般掠过她的感知，那是“源初之种”与全球灵曦场、与无数微弱生命共鸣产生的背景“噪音”。
J先生精准地引导着她的意识，如同在星海中导航，朝着南半球那个独特而明亮的精神光点靠近。
越来越近……
她仿佛能“听”到那个光点中传来的、混杂着海风、鸟鸣、恐惧、孤独以及一丝微弱期盼的“声音”。
就在莎拉的意识触须即将轻轻触碰那个光点的瞬间——
异变陡生！
阿雅的精神光点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带着惊恐和排斥的波动！仿佛一个熟睡的人被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惊醒！
“检测到强烈精神排斥！连接通道不稳定！” J先生警告。
同时，莎拉“看”到了一幅画面，并非来自阿雅，而是通过阿雅这个节点，从网络边缘被动捕捉到的、另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不再是翻滚的乌云和阴影，而是在一片冰冷的、远离太阳系的虚空中，一颗看似不起眼的小行星，其内部正散发出与“虚空掠食者”同源、但更加隐晦、更加庞大的能量信号……它像是一颗……沉睡的“卵”？
没等莎拉看清，一股强大的、冰冷的精神冲击沿着未稳定的连接通道反向涌来！
“断开连接！”莎拉在心中疾呼。
光芒爆闪，连接强行中断！
莎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脸色苍白，大口喘息，脑海中残留着那颗冰冷“卵”的影像，以及阿雅最后那声充满惊恐的、如同受惊小兽般的尖啸在精神层面的回响。
第一次主动“握手”，在意外捕捉到新的巨大威胁线索的同时，也以失败告终。
远在南半球的阿雅，是否受到了惊吓？她的能力，是会因此封闭，还是……加速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