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星火初燃
【无声的警报】
阿雅通过鸟群“中转”传来的、那片充斥着扭曲阴影与冷漠“巨眼”的恐怖意念画面,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临时研究所内部激起了千层浪。虽然画面短暂且模糊,但其蕴含的信息量和威胁等级,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异常报告。
“虚空掠食者”……“肃正协议”的潜在先遣兵……
这些只存在于“播种者”文明破碎记载中的概念,如今却可能正从高维夹缝中投下注视,向着地球逼近。
莎拉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压力甚至比面对“母亲”本体时更加沉重。“母亲”尚有迹可循,其目标明确(吞噬与占有),而“肃正协议”及其关联物,则代表着一种冰冷的、非人格化的、可能针对整个星球乃至恒星系的“清理”机制。人类在其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警告信息及初步分析报告,已通过最高加密链路发送至许哲远先生处。” J先生的声音回荡在研究所内,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同时,已启动‘静默守望’协议,调动所有可用的、未被‘母亲’残留势力污染的旧时代低轨道侦察卫星及深空监测站,对太阳系外围,尤其是意念画面中暗示的方位,进行持续性、高灵敏度扫描。”
光屏上,代表着人类文明残存“眼睛”的稀疏光点被重新激活,调整姿态,指向深空。这是一场在黑暗中的盲目摸索,对手是可能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存在。
“阿雅的情况怎么样?”莎拉更关心那个刚刚展现出非凡潜力,却可能因此承受巨大负荷的孩子。
“生命体征趋于稳定,精神力因过度透支仍处于低谷,但未发现永久性损伤迹象。” J先生调出远程监测数据,“我们通过‘源初之种’(莎拉对那株奇特种苗的临时命名)传递的安抚性意念似乎起到了效果,她已陷入深度睡眠进行自我修复。”
“源初之种”……莎拉看向那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树苗。它不仅是顾衍和苏晓意志的象征,此刻更成了连接、安抚乃至强化“晨曦一代”的关键枢纽。它的价值,无可估量。
【火种召集与壁垒初建】
许哲远的回应来得极快,且异常果决。通讯光屏上,他略显疲惫但眼神锐利的面容出现,背景是某个地下指挥中心的繁忙景象。
“信息收到,风险等级确认。”许哲远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官僚式的拖沓,“已启动‘火种’紧急预案最高阶段。所有已知的、经过初步甄别且愿意合作的‘晨曦一代’,正在向几个预设的、具备基本防护能力和资源储备的‘曙光据点’转移集结。”
光屏一侧的地图上,数个位于大陆腹地、依托旧时代军事基地或特殊地理环境改建的据点被高亮标注,稀疏的光点正从四面八方汇入。
“他们的能力各异,强弱不一,但都是我们未来可能赖以生存的‘感官’和‘触手’。必须集中保护,并尝试进行系统性引导和训练。”许哲远语气沉重,“同时,我们正在利用顾衍和苏晓……留下的‘法则烙印’(指净化‘摇篮’时产生的特殊能量场残留),结合J先生提供的‘播种者’数据库碎片,尝试在几个核心据点外围构建初步的‘灵曦屏障’。”
这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利用本土诞生的、与“肃正协议”可能相悖的新型能量(灵曦粒子),来构筑防御,理论上或许能干扰或迟滞那些基于旧有宇宙法则的“清理者”的探测与攻击。
“成功率?”莎拉问到了关键。
“未知。”许哲远坦诚得残酷,“能量场不稳定,技术完全不成熟,只能算是……一种信念的赌博。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具有一定理论依据的积极防御手段。”
他顿了顿,看向莎拉,眼神意味深长:“莎拉小姐,你和J先生,以及那株‘源初之种’,是我们这场赌博中……最重要的‘王牌’和‘理论核心’。我需要你们尽快提供更详细的灵曦粒子特性报告,以及……关于如何主动运用这种力量,而不仅仅是被动防御的方案。”
压力再次回到了研究所。他们不仅要预警,更要成为技术的开拓者和力量的引导者。
【初啼之战与血的警示】
就在莎拉与J先生全力投入对灵曦粒子的深度解析,并尝试通过“源初之种”与远方的阿雅建立更稳定联系时,第一波实实在在的冲击,到来了。
并非预想中来自深空的“肃正者”,而是阿雅意念画面中那些如同先锋般的“虚空掠食者”!
地点,是位于东南沿海的一个尚未完全撤离的小型幸存者营地。这个营地靠近旧时代一座繁华城市的废墟,灵曦粒子浓度相对较高,也吸引了少数几名能力初显的“晨曦一代”自发聚集。
袭击发生在深夜。
根据侥幸通过破损线路传回的最后片段信息,以及J先生事后对能量残留的分析:袭击者并非实体战舰或巨型生物,而是如同活体阴影般的能量聚合体。它们能从物质的缝隙中渗透而出,无视常规的物理攻击,专门针对生命体的精神与生命能量进行吞噬。
营地外围的岗哨和自动武器瞬间失灵,守卫者在无声无息中被抽干了生命力,化为枯槁的干尸。营地内瞬间陷入极致的恐慌与混乱。
几名“晨曦一代”试图反抗。一名少年能操控微弱的电流,电火花在阴影中闪烁,却如泥牛入海;一名少女能与植物沟通,催生的藤蔓试图缠绕,却被阴影轻易腐蚀消融……
他们的能力太弱小,太原始,在真正来自高维的掠食者面前,不堪一击。
惨叫声、哭泣声、绝望的祈祷声……通过断断续续的音频信号传来,然后归于死寂。
只有最后一段信号,记录下了一幕:当一片巨大的阴影扑向一个躲藏着数十名妇孺的地下掩体时,掩体外,一名一直表现得有些怯懦的、能力仅仅是让周围小范围物体轻微浮空的年轻男孩,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勇气,尖叫着冲了出去,将体内微薄的灵曦能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团并不耀眼、却异常纯净的乳白色光芒,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扑来的阴影如同被灼烧般发出刺耳的、非人的嘶啸,动作明显一滞,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消融迹象!
虽然那光芒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就彻底熄灭,男孩也力竭倒下,瞬间被更多的阴影吞没……但这短暂的光芒,为掩体争取到了关键的几秒钟,沉重的防护门终于落下闭合。
整个营地,最终只有这个掩体内的几十人,因为那个无名男孩用生命换来的片刻喘息,等到了附近“曙光据点”派出的、搭载着初步“灵曦屏障”发生器的救援小队。当救援小队强行打开屏障,驱散残余的、似乎对屏障感到不适而徘徊的阴影后,看到的是一片死寂的废墟和满地干尸。
消息传回研究所,一片死寂。
莎拉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J先生的逻辑核心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数据流出现了不正常的凝滞。
这不是数据推演,不是遥远预警,是发生在同一颗星球上、同一片天空下的、血淋淋的屠杀!是“晨曦一代”用生命写下的、对抗未知威胁的第一篇血书!
那个男孩最后爆发出的、带有灵曦粒子特性的光芒,证明了这种力量确实能对“虚空掠食者”造成影响!哪怕再微弱,也意味着……方向是对的!
但这代价,太过惨重。
【她的觉醒与抉择】
“分析战斗数据,尤其是最后那名‘晨曦一代’能量爆发的详细频谱!”莎拉的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有些沙哑,“我们要知道,什么样的灵曦粒子运用方式最有效!我们要把这份用生命换来的信息,变成活下去的教材!”
“明白。” J先生迅速响应,光屏上数据疯狂滚动。
就在这时,监测阿雅的设备再次发出了提示。
沉睡中的阿雅,似乎受到了远方惨剧的无形冲击(或许是遇难者临死前爆发的强烈精神波动跨越了空间),即使在睡梦中,她也显得极其不安,眉头紧锁,身体微微颤抖。
而她周围的鸟儿,再次聚集起来,这一次,它们不再只是安静停留,而是开始围绕着阿雅和那棵大榕树,以一种奇特的轨迹盘旋飞行,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本能的仪式。它们的声音不再是杂乱的鸣叫,而是汇聚成一种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合唱”。
“检测到高强度的生物能场汇聚!” J先生报告,“目标阿雅的精神力正在被动吸收这些能量,并与‘源初之种’的广域波动产生深度共鸣!她的脑波频率……正在突破之前的记录!”
光屏上,代表阿雅精神力的曲线以前所未有的幅度攀升、振荡,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灵魂深处苏醒。
莎拉紧紧盯着屏幕,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阿雅的能力,恐怕远不止是“沟通”那么简单。在血与火的催逼下,在“源初之种”的滋养下,这颗蒙尘的明珠,正在被迫拭去灰尘,展现出她真正的光芒。
是让她继续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缓慢成长?
还是……将她推向风口浪尖,让她可能提前面对那无尽的黑暗与危险?
莎拉知道,作为一个研究者,她应该选择前者。但作为人类文明存续战役中的一名指挥官,她必须考虑后者。
她将目光投向主控光屏上,那株静静摇曳的“源初之种”。
顾衍,苏晓……如果是你们,会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