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最深处的工坊内，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冷却液与臭氧混合的独特气味。
林凡站在工作台前，呼吸不自觉地放轻。台面上，银灰色与墨黑相间的金属构件整齐排列，在应急灯的冷光下流淌着哑光质感——那是他耗费整整二十万系统积分、三枚高纯度灵能晶核，以及从“死亡圈”带回的三公斤晶化枝干才兑换出的蓝图所制造的产物。
【磐石1型外骨骼动力装甲】
名字朴实无华，却承载着曙光基地迈向全新战力的第一步。
“所有连接点检查完毕，液压系统压力正常，微型灵能反应堆输出稳定在百分之三点七基准线。”技术主管老吴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手中检测仪的屏幕泛着绿光，“林队，可以开始穿戴了。”
王浩、张大牛站在三步外，屏息凝神。苏婉也从医疗站赶了过来，双手交握在身前，指节微微发白。
林凡点了点头，伸手触碰第一块胸甲组件。冰凉的触感传来，随即是内部衬垫自动激活的轻微嗡鸣。纳米级自适应材料贴合上他的作战服，紧密却不束缚。
“我来帮忙。”王浩上前，两人合力将背部的主结构架抬起——那是由超轻合金与晶化植物纤维复合而成的脊柱框架，重量仅有传统钢材的三分之一，强度却高出五倍不止。
结构架锁扣在林凡背部时，他听见清脆的咔嗒声，同时感到一股温和的暖流从贴合处渗入肌肉。那是灵能反应堆开始向全身传导系统供能的征兆。
腿甲、臂甲、肩甲……一件件组件被安装到位。每一块装甲板内部都嵌有复杂的压力传感器与微型液压杆，当最后一块胫甲扣合时，整套装甲发出了低沉如野兽苏醒般的嗡鸣。
“启动核心。”林凡沉声道。
老吴在控制板上快速输入指令。工作台后方，那个拳头大小、包裹在透明晶体壳内的淡蓝色光球骤然亮起——灵能反应堆全功率启动。
嗡——！
更强烈的震颤从装甲深处传来。林凡眼前，半透明的淡蓝色光幕在头盔视界内亮起，一行行数据瀑布般刷新：
【磐石系统启动中……】
【用户身份确认：林凡】
【神经连接建立……完成】
【动力系统：100%】
【结构完整性：100%】
【武器接口：待命】
【环境扫描：激活】
世界变了。
林凡抬起右手，装甲同步响应，金属手指屈伸时带起的风声清晰可闻。他能“感觉”到每一处关节的助力——那不是被推动的错觉，而是如臂使指般的延伸。五十公斤的全套装甲穿在身上，竟比之前十五公斤的战术背心还要轻盈。
“走两步试试？”张大牛瓮声瓮气地说，眼里满是期待。
林凡迈出第一步。
咚。
金属靴底踏在混凝土地面上，发出的不是清脆撞击声，而是沉稳如巨石落地的闷响。第二步、第三步……他起初还有些谨慎，但神经连接系统的反馈几乎零延迟，行走的感觉迅速变得自然。
然后他开始跑。
工坊内卷起一阵风。二十米的距离，三次呼吸间就已掠过，急停转身时装甲重心转换流畅得令人惊叹。林凡能清晰感知到液压系统在双腿肌肉发力瞬间提供的精准助力——那是他自身力量的两倍增幅，却完全随心意控制。
“试试负重！”老吴喊道。
张大牛从旁边扛起一根工字钢——那是建筑废墟里回收的标准件，每米重四十二公斤，长度两米。他低吼一声，将钢材平举递来。
林凡没有用手去接。他侧身，右臂外侧装甲板滑开，露出下面的机械结构。小臂处伸出一对合金夹具，精准钳住工字钢中部。
“抓紧了！”林凡提醒一声，随即单臂发力向上提起。
液压系统发出悦耳的加压声。八十四公斤的钢材，在他手中如同轻巧的木棍，被轻易举过头顶，稳稳悬停。
“我的老天……”王浩喃喃道。
这还没完。林凡保持举重姿势，左手从腿侧抽出制式战刀——在装甲的握持下，这把原本需要双手挥动的长刀，此刻轻巧得如同餐刀。他手腕一抖，刀光闪过。
嚓。
工字钢的一端应声而落，切口平整如镜。
当啷。被切断的钢材砸在地上。林凡放下剩余部分，收起战刀。整个过程中，举着钢材的右臂纹丝不动。
“静态负重预估超过三百公斤，动态爆发力……”老吴飞快记录着，声音越来越激动，“这还只是基础型号！如果加载武器模块——”
“武器模块以后测试。”林凡打断他，装甲头盔向后滑开，露出他满是汗水的脸，但眼睛亮得惊人，“现在的重点是适应性。苏婉，生命体征监测如何？”
苏婉一直在看手中的平板，上面实时显示着林凡的心率、血压、肌肉电信号等数据。“一切正常。神经负荷在安全阈值内，但注意连续使用时间不要超过四小时，我们需要更多数据来评估长期穿戴的影响。”
林凡点头，关闭了装甲主电源。随着嗡鸣声减弱，他感到那股充盈全身的力量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属于人类身体的“轻盈”与……脆弱。
脱下装甲的过程同样顺畅。当最后一块胸甲被取下，林凡站在那儿，忽然有种奇怪的落差感——就像从巨人变回了孩童。
“感觉怎么样？”苏婉走上前，递给他一瓶电解质水。
林凡一口气喝了半瓶，才长长呼出口气：“像做了一场梦。穿上它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能一拳砸开城墙，能追上汽车，能……”他顿了顿，“能保护好所有人。”
工坊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话里未尽的意味——探索队的牺牲，那个永远留在“死亡圈”的队员，是压在每个人心头的石头。
“这套装甲不是神器。”林凡环视众人，声音沉稳下来，“它不能让我们无敌，也不能让死去的人回来。但它能让我们在面对下一头‘巨岩憎恶’时，有正面抗衡的资本；在探索更深的区域时，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他走到工作台前，手指拂过装甲冰冷的表面：“老吴，量产计划需要多久？”
技术主管面露难色：“材料是大问题。晶化妖树的枝干是核心缓冲材料，没有替代品。反应堆需要的灵能晶核纯度要求极高，我们库存里符合标准的只有七枚。乐观估计……三个月能造出第二套。”
“三个月。”林凡重复这个数字，点了点头，“够了。优先组建一支装甲突击小队，人员从这次探索任务表现最优的成员中选拔。王浩，你负责训练方案。”
“是！”
“大牛，你配合老吴，组织狩猎队加大对高纯度晶核的收集力度。‘死亡圈’外围的那种‘猎杀者’，是优先目标。”
“明白！”
命令一条条下达，工坊里重新忙碌起来。但林凡却抬手示意大家暂停：“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件事要做。”
他看向苏婉：“牺牲队员的追悼仪式，定在明天清晨。所有人参加。”
肃穆的气氛笼罩了工坊。苏婉轻轻点头，眼眶微红。
当晚，林凡独自留在工坊。
装甲重新被组装起来，矗立在支架上，像一尊沉默的金属雕塑。林凡没有再次穿戴，只是坐在工作台前，看着系统界面里那份刚刚解锁的【初级电磁武器蓝图】。
电磁步枪，理论射速每秒六发，弹丸初速三千米每秒，穿透力是现役制式步枪的五倍以上。但能源需求同样惊人，每射击三十次就需要更换一块标准灵能电池——而一块电池的成本，相当于十枚普通畸变体晶核。
“科技飞跃……”林凡低声自语，“代价是更大的资源消耗，更深的对未知区域的依赖。”
系统界面忽然闪烁了一下。一行小字浮现：
【检测到用户完成“初级动力装甲”实体化，里程碑成就达成。隐藏信息库部分解锁。】
林凡坐直身体：“什么信息？”
【根据现有数据分析，用户所在区域的畸变体进化速度，比模型预测快17.3%。“死亡圈”内的异常灵能读数，与全球二十七处相似区域存在共振关联。建议：在力量积蓄完成前，避免深入城市中心区半径五公里范围内。】
共振关联？全球二十七处？
林凡感到后背发凉。他一直以为这场灾变是局部事件，顶多波及数省……但系统的提示暗示了更可怕的真相。
“那些区域有什么共同特征？”
【数据不足。可识别特征：灾变前均有高能物理实验室、生物安全四级设施或大型粒子加速器存在。】
粒子加速器？林凡猛然想起，这座城市东郊确实有一座国家级的同步辐射装置，灾变前刚刚完成升级改造。而“博士”的信使提到过“灵能风暴”这个词……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的是陈峰。这个曾经的对头如今穿着曙光基地的制服，虽然眼神里还有抹不去的锐利，但姿态已经少了敌意。
“听说你弄出了不得了的东西。”陈峰看向支架上的装甲，眼里闪过复杂的光——那是战士对强大装备本能的渴望，也是败者对胜利者不得不服的审视。
“坐。”林凡关闭系统界面，“找我有事？”
陈峰没坐，而是走到装甲前，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关节和接缝：“我训练了三天防卫队，发现了问题。他们的单兵素质不差，但缺乏体系配合。铁鹰虽然败了，但我们的步兵班组战术和火力协同，确实比你们成熟。”
“所以？”
“所以我想组建一支教导队。”陈峰转过身，直视林凡，“用铁鹰的方法训练你们的人，再结合你们那种……更灵活的小队作战模式。但这需要装备支持，统一的通讯设备，标准化的武器模块。”
林凡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想要几套外骨骼的优先装备权？”
“至少一套。”陈峰坦然道，“我可以当试穿员，给你反馈实战数据。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而且如果我穿着这套装甲，再对上陈峰……不，我是说，如果我再面对过去的自己，至少能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林凡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教导队的事我批准了。至于装甲……等第二套出来，优先配给你带领的突击小组。”
陈峰身体微微一震。他显然没料到林凡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你不怕我拿到装备后，带着它离开？甚至反过来威胁你？”
林凡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中的基地灯火零星，围墙上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废墟。
“如果你要走，当初我放你离开时你就该走了。如果你要反，养伤期间有的是机会给铁鹰残部传递消息。”他转过头，“你留下来了，主动要求训练士兵，今晚又来找我谈战术升级——陈峰，你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自己还没完全接受。”
陈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锤了胸口一下——那是铁鹰军人间表示领命的动作。
他离开后，工坊重新归于寂静。
林凡重新打开系统，将电磁武器蓝图发送给老吴的工作终端，附言：“尽快评估量产可行性。另：着手设计外骨骼装甲的武器挂载接口，标准要兼容未来可能出现的多种装备。”
做完这些，已是深夜。
他没有回住所，而是从工坊侧门走出，沿着围墙内的步道慢慢行走。夜晚的基地很安静，只有哨塔上偶尔传来的简短无线电通话声。
走到东侧围墙时，林凡停下脚步。这里正对着城市中心方向，远处那片被浓重尘埃云笼罩的区域，在夜色中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
“死亡圈”深处有什么？“博士”到底知道多少真相？那些全球分布的异常区域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联系吗？
疑问一个接一个浮现。
但当他抬头看向围墙内——居住区的窗户里透出零星的烛光，那是守夜的居民在缝补衣物或阅读残缺的书本；医疗站还亮着灯，苏婉应该还在整理病例；训练场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呼喝声，可能是执勤小队在加练……
这个小小的、脆弱的、却顽强生存着的世界，正依靠他肩膀上的重量维系。
林凡握了握拳，感受着人类肉身的力量极限。然后他闭上眼睛，回想穿上装甲时那种仿佛能撼动山岳的澎湃感。
力量。更多的力量。更先进的科技。更深的探索。
这条路没有回头可言，只能不断向前，直到揭开所有谜底，或者倒在途中。
他转身走回工坊，在装甲支架前站定，将手掌按在冰冷的胸甲上。
“我们会活下去。”林凡低声说，不知是对装甲，对自己，还是对这片废墟中所有挣扎求存的生命，“而且会活得更好。”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突然自动弹出，鲜红的警告字样疯狂闪烁：
【警报：检测到高强度灵能波动，来源方向：城市中心区，距离：约8.7公里。波动特征与“巨岩憎恶”相似度94%，但强度高出300%以上。】
【新增生物信号读数……正在分析……】
【分析完成：确认新型畸变体生命反应，数量：1。预估威胁等级：A+。】
【建议：立即进入战备状态。】
林凡瞳孔骤缩。
他猛地冲出工坊，朝着哨塔方向厉声呼喊：
“全基地警戒——！有东西从死亡圈出来了！”
夜空之下，远方的黑暗深处，传来了一声震颤大地的、非人的咆哮。
新的征程，以最残酷的方式拉开了帷幕。
而此刻，工坊内，支架上的“磐石”装甲，眼部传感器忽然自主亮起一抹微弱的蓝光，持续了零点三秒后悄然熄灭，仿佛某种沉睡的事物，被远方的咆哮声……轻轻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