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停了。
院子里静得有些诡异。
一口原本用来给阿幼煮麻辣烫的黑铁锅，被随意架在几块断裂的青砖上。
锅底黑乎乎的油垢还没刷干净。
底下甚至连根引火的木柴都没有。
龙啸天盯着那口锅，眼角狂跳。
那些被扔进锅里的，不是大白菜。
是他在拍卖会上豪掷千万抢下来的三百年野山参。
是那是他在长白山老农手里死磕来的半人形何首乌。
现在，它们像烂菜叶子一样，堆在满是油腥味的铁锅里。
“萧……萧爷。”
龙啸天感觉自己的心尖子在滴血，声音发颤。
“真不用生火？这可是几十亿的药材啊……”
“凡火太浊。”
萧凡靠在藤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
他连眼皮都没抬。
“这种级别的药，用凡火那是糟蹋。”
“那用什么？”
“用这个。”
萧凡抬手。
没有繁复的手印。
没有中二的咒语。
只是一指点出。
嗡。
空气扭曲。
一团纯粹由气血压缩而成的金色流质，凭空出现在铁锅下方。
那不是火。
那是高温到了极致后呈现出的液态能量。
滋啦。
黑铁锅瞬间变得通红，像是某种透明的红玛瑙。
锅内的药材甚至还没来得及干枯，就在瞬间融化。
杂质化作黑烟升腾。
精华汇聚成五彩斑斓的液滴。
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炸开了。
不是花香，不是药香。
那是纯粹的生命味道。
就像是在最干旱的沙漠里，突然下了一场暴雨后，泥土混合着草籽萌发的味道。
“饿……”
阿幼原本正抓着一只帝王蟹腿在啃。
闻到这股味道，她手里的蟹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少女绿油油的瞳孔瞬间放大，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吞咽声。
她丢掉一切，四肢着地，像壁虎一样飞速爬向铁锅。
“好香……比小孩好吃一百倍……”
口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
滋。
唾液还没触碰到锅边，就被高温气化。
“这锅汤不能喝。”
萧凡屈指一弹。
铛！
铁锅发出一声钟鸣。
音波震荡，直接把试图把头伸进锅里的阿幼弹飞出去，啪的一声贴在墙上。
“不想熟透了就老实待着。”
萧凡坐直身子。
瞳孔深处，金色的数据流一闪而过。
【剔除。】
【重组。】
【道韵注入：乙木长生。】
他虚空一握。
锅内翻滚的彩色药液像是受到了黑洞的牵引，疯狂向中心坍缩。
原本满满一锅的精华，最后只剩下龙眼大小的三团。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绿色波纹，以天机堂为中心，向四周横扫。
这一秒。
旧港区下水道里的老鼠停止了撕咬。
垃圾堆旁的野狗停止了吠叫。
方圆五里内，所有人都莫名觉得身体一轻，仿佛卸下了几十斤的重担。
“我的手……”
角落里的哑叔，突然捂住了断臂处。
那里早已结痂坏死多年的伤口，此刻竟传来一阵钻心的奇痒。
那是肉芽在蠕动。
是坏死的神经在这一瞬间被强制激活。
“萧凡。”
一直沉默的月凝霜突然开口。
她赤足踩在青石板上，周围的地面本已结了一层薄霜。
但此刻，那些冰霜正在融化。
她指着院子中央。
“树。”
龙啸天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下一秒，这位东海地下皇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那是棵槐树。
死了起码十年的枯木，树干都空心了，平时也就是用来拴阿幼的。
可现在。
焦黑的树皮崩裂。
嫩绿的新芽像是快镜头下的纪录片，疯狂钻出。
抽枝。
展叶。
开花。
短短三次呼吸。
一棵死树，变成了亭亭如盖的繁茂巨树，满树白色的槐花垂落，生机勃勃得吓人。
逆转生死。
枯木逢春。
这不是医术。
这是神迹。
“收。”
萧凡手掌一翻。
金色流火瞬间熄灭。
三枚通体翠绿，表面布满云纹的丹药，悬浮在他掌心。
它们周围甚至缭绕着一圈散不开的白雾，像是自带仙气的艺术品。
“成色马马虎虎。”
萧凡随手抄起旁边桌上的一个玻璃瓶。
那是阿幼昨天吃剩的黄桃罐头瓶子，标签还在，里面甚至还有点糖水残渣。
他看都没看，直接把这三枚足以引起世界大战的神丹丢了进去。
叮当。
价值连城的丹药撞击玻璃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龙啸天的心脏跟着那声音猛地一抽。
“接着。”
萧凡随手一抛。
玻璃瓶划过一道抛物线。
龙啸天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用胸口稳稳接住，生怕摔碎了半点。
“萧……萧爷，这到底是什么丹？”
龙啸天捧着那个沾着糖水的破瓶子。
“小回春丹。”
萧凡拍了拍手上的灰。
“除了能让人断肢再生、脏器重塑、强行延寿个十年八年之外，也没什么大用。”
“哦对了，还能治癌症，晚期那种。”
风很轻。
龙啸天却觉得耳边惊雷炸响。
延寿十年？
治愈晚期癌症？
这特么叫没什么大用？！
这要是放出去，那些身价千亿的老不死的，能为了这个破罐头瓶子把东海市给炸了！
“这门票，够不够那个什么鬼市的入场资格？”
萧凡问道。
“够……太够了……”
龙啸天哆嗦着把瓶子揣进怀里最深处，贴肉放着。
“这哪是门票，这是把整个拍卖行买下来的支票啊！”
“那就行。”
萧凡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东海市区，眼神逐渐变得玩味。
“饵料已经撒下去了。”
“闻到腥味的鲨鱼，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
东海大酒店，顶层旋转餐厅。
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高定西装的年轻人。
他手里端着红酒，却一口没动。
京城叶家，叶凌天。
在他身后，两名气息深不可测的老者正死死盯着旧港区的方向，面色凝重。
“少爷。”
左边的老者声音沙哑，“刚才那股波动，绝不会错。”
“乙木之气爆发，那是极品神丹出世的征兆。”
“在东海这种灵气枯竭的地方，能引动天地异象……那丹药的品级，无法估量。”
叶凌天转过身。
他并没有像普通纨绔那样暴怒或失态。
相反，他很平静。
他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并没有灰尘的手指。
“有意思。”
“本来只想要个罗盘，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种意外惊喜。”
叶凌天把手帕丢在地上，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冷漠。
“查。”
“不管是谁炼出来的。”
“不管这丹药是谁的。”
“现在，它是叶家的了。”
……
同一时间。
旧港区地下三十米，城市排污管网深处。
黑暗中，只有污浊的水流声。
突然。
一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嘶——”
那是深吸气的声音。
“好香……好浓郁的生机……”
一个被黑袍包裹的佝偻身影，正贪婪地嗅着从通风口飘下来的那一丝残余丹气。
“吃了它……”
那个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刺耳至极。
“只要吃了那个炼丹的人……我的尸丹就能大成！”
“桀桀桀……”
阴冷的笑声在下水道里回荡。
无数老鼠惊恐地四散奔逃，却在跑出几米后突然僵硬，身体迅速腐烂，化作一滩脓水。
“等着我……”
“我来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