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第三声时,山脚石洞前的雾还没散。
苏牧阳把地图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炭笔圈出三个点。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指点了点终南山的位置,又划了一条线连过去。
人陆陆续续来了。
最先到的是江湖侠客甲,肩上扛着个布包,走近了才看清里面是干粮和水囊。他抹了把脸上的露水,问:“就在这儿?”
苏牧阳点头。
接着是乙,穿着一身新改的夜行衣,袖口还歪歪扭扭缝了两针。他喘着气跑过来,一屁股坐下:“我一路小跑,怕迟到。”
后面跟着七八个面孔,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都是昨夜杨过派人去联络的江湖义士。他们三三两两站定,有人抱剑,有人拄刀,眼神里带着疑惑。
没人说话。
气氛像绷紧的弦。
苏牧阳从怀里取出那张纸,展开放在地图旁。纸角被血染过,字迹却清楚。
“漠北红光,江南丢镖,洛阳残部跪拜。”他开口,“这不是巧合。”
众人皱眉。
一个穿灰袍的中年人问:“你是说……金轮法王又回来了?”
“不是金轮法王。”苏牧阳摇头,“是金霸天。他转世重生,现在比以前更难缠。”
“可我们之前不是把他打死了?”另一人插话,“我亲眼见他倒下,胸口穿了个洞。”
“我也以为他死了。”苏牧阳抬手,亮出铜牌碎片,“但这个符号,我在西域残部的旗子上见过。他们没散,只是换了身份混进来。这说明——他一直在布局。”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低声嘀咕:“要是他真活着,咱们这点人够吗?”
“上次那么多人联手才赢,这次再碰上,谁能保证不死?”
“我不想送命。”
苏牧阳没打断。
等声音低下去,他才继续说:“你们说得对。我不该让你们来送死。”
一片沉默。
他抬头,看着每一个人:“所以我只请你们做一件事——睁眼。”
“什么?”
“睁眼。”他又重复一遍,“看到不对劲的事,记下来。听到奇怪的传闻,写下来。不用你出手,不用你拼命。只要你愿意把消息送到这个地方。”
他指向石洞。
“我会在这里设一个情报点。不挂牌,不立名,谁也不知道。来信放暗格,走人就行。安全,隐秘,不留痕迹。”
没人接话。
苏牧阳也不急。他拿出一根细绳,绑在洞口两棵树之间,又挂上几片薄铁片。风吹过,铁片轻轻碰撞,发出细微响声。
“这是预警线。”他说,“有人靠近,它会响。我们就能提前准备。”
还是没人说话。
角落里,杨过靠坐在一块石头上,一直没动。这时他缓缓起身,走到人群前。
“我年轻时也怕过。”他说,“怕自己不够强,怕救不了人,怕拼到最后只剩一口怨气。”
他顿了顿。
“但我师父告诉我一句话:大侠不是赢的人,是不肯认输的人。”
人群安静下来。
杨过看向苏牧阳:“这孩子比我当年明白得早。他知道,仗不能乱打,路要一步步走。你们要是不信他,可以先看看。”
他指着那根细绳:“今晚留一个人守这儿。要是没人来,明天换下一个。十天后,如果还没动静,你们走人,我不拦。”
说完,他退后一步,重新坐下。
风穿过树林,铁片又响了一下。
小龙女从林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她把篮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几瓶药丸和干净的布条。
“疗伤的药。”她说,“谁需要,自己拿。”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甲突然站起来:“我去守第一班。”
乙立刻跟上:“我也去!”
“你昨天刚跑了一夜,歇着。”甲瞪他,“我来就行。”
“那我明早来换你!”
两人争了几句,最后甲胜出。他坐到洞口边,背靠石头,手按在剑柄上。
其他人开始议论。
有人问怎么传消息,苏牧阳教他们在信上画个三角,代表紧急;画圆圈,代表可疑但不确定。还有人问万一被人跟踪怎么办,他说走三步拐一次弯,回头看看影子有没有多一个。
渐渐地,气氛变了。
不再是恐惧,而是认真。
一个老镖师模样的人掏出本破册子:“我记性差,得写下来。以后看见啥怪事,我就记一笔。”
另一个年轻姑娘说她常跑南边茶馆,消息多,愿意当耳目。
有人主动提出可以假扮货郎,在几个城镇间来回走动,顺便收信。
分工慢慢成型。
苏牧阳站在中间,听着每个人的提议,时不时点头,记下名字和路线。
最后,他拿出一张新图,是画好的情报网草图。中心是石洞,四周延伸出十几条线,通往不同城镇。
“我们不求快。”他说,“只求稳。每一条线,都是一个眼睛。只要我们都在看,他们就藏不住。”
人群里有人笑了。
不是冷笑,是松了一口气的那种笑。
甲在洞口喊:“苏少侠,你说的‘睁眼’,我懂了。不只是看,是让人知道——有人在看。”
苏牧阳望着他,也笑了。
太阳升起来了,雾散得差不多了。
杨过忽然说:“你这招,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苏牧阳答。
“叫‘蛛网计划’吧。”小龙女轻声说,“看不见,摸不着,但虫子一碰,就知道在哪。”
众人笑了。
乙跳起来:“那我就是第一只蜘蛛!专抓坏蛋!”
“你先别掉进自己网里。”甲呛他。
大家哄笑。
苏牧阳低头看地图,手指沿着一条线滑动。那是通往江南的方向。
他知道,第一个任务快来了。
果然,不到半时辰,一只通体漆黑、尾羽泛紫的鸟从天而降,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没人动。
苏牧阳缓缓起身,手按在剑上,却没有拔。
那鸟不动,像是在等。
他盯着它看了很久。
然后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布,是昨晚用来包药丸的。他把它绑在一根树枝上,插在洞口左侧。
那是暗号。
表示:收到,但不回应。
鸟停了几息,展翅飞走。
苏牧阳收回手。
他知道,对方已经看到了回应。
也知道了——这里有人在盯。
人群中,乙小声问:“接下来呢?”
苏牧阳看着远方密林,说:“等回信。”
甲问:“要是他们不来呢?”
“那就我们去找。”
“什么时候出发?”
“最快今天下午。”
“谁去?”
苏牧阳看向他:“你愿不愿意乔装去江南查镖局失货的事?”
甲立刻挺直腰:“我随时能走。”
“好。”苏牧阳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封好,递给他,“路上别拆,到地方再交给接头人。记住,三声咳嗽是暗号。”
甲接过信,塞进内襟。
乙急了:“那我呢?”
“你明天去洛阳城外转一圈,看有没有人聚集,记下时间地点。不要靠近,不要动手,回来报信。”
“明白!”
苏牧阳又转向其他人,安排留守、轮值、传讯顺序。每个人都分到了事,没有闲人。
杨过在一旁听着,忽然说:“你比我狠。”
“我不是狠。”苏牧阳头也没抬,“我是不想再等人替我挡刀。”
阳光照在石洞前的细绳上,铁片轻轻晃动。
小龙女站起身,走到苏牧阳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点点头,从包袱底层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打开一看,是新的情报分布图。
他拿起炭笔,在江南位置画了个圈。
笔尖落下时,墨迹微微晕开。
远处,一只野兔窜过林间空地,惊起几片落叶。
苏牧阳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望向密林深处。
树影晃动。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