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说“那就我们去找”,现在他说到做到。
两人一路无话,只听脚下踩断的枯枝发出轻响。快到两山夹谷时,苏牧阳突然抬手,甲立刻停下。前方树梢挂着铜铃,底下泥土有脚印,方向一致,间距均匀。这是巡逻路线。
苏牧阳蹲下,手指抹过地面,土还松着,说明人刚走过不久。他抬头看天,估算时间,低声说:“两个时辰轮一次岗,我们等。”
他们在岩缝里藏了四十分钟。远处传来脚步声,三个人影背着长刀从林间穿过,衣服样式不统一,但腰带上都系着紫布条。等他们走远,苏牧阳做了个手势,两人贴着岩壁匍匐前进,像蛇一样滑过那片空地。
第一道明哨过了。
他们继续南下,目标是江南方向的一座废弃驿站。那是通往镖局失货地点的必经之路,也是消息最杂的地方。
傍晚时分,驿站出现在眼前。屋顶塌了一半,墙皮剥落,门框歪斜。苏牧阳绕到后窗,轻轻推开腐烂的木板,跳了进去。甲紧随其后。屋内有干草堆,角落还有烧过的火堆痕迹。他们躲在横梁上,用油毡盖住身体,屏住呼吸。
半夜,外面传来脚步声。
四个黑衣人走进来,关上门。一人点起油灯,光很暗。他们说话声音压得低,口音混杂,有的像北方人,有的带西域腔调。
“三日后子时,火窑点灯。”
“器械已运至旧矿。”
“金主催促,不得延误。”
苏牧阳耳朵竖起来。他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用炭笔记下关键词。
又一人说:“上次毒镖试用有效,这次扩量千倍。”
另一人笑:“江湖人喝惯了茶,哪会防碗里的东西。”
苏牧阳眼神变了。他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这不是简单的刺杀,是系统性投毒。让整个江湖在不知不觉中中毒,失去反抗能力。
他在梁木上刻了三个字:火—矿—毒。
甲看他动作,也明白事情严重。他把记事册翻到新一页,默默抄录听到的内容。
黑衣人待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离开了。临走前吹灭灯,门吱呀一声关上。
苏牧阳没动。等外面彻底安静,他才慢慢爬下来。两人检查现场,没发现更多线索。但这些话已经足够。
他们决定连夜撤离。
走到溪边时,甲发现泥地上有脚印,方向和他们一样。有人跟来了。
苏牧阳皱眉。他让甲脱鞋,赤脚踩进水里,顺着溪流走。他自己返回上游十丈,故意踩断几根枯枝,还在岸边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指向悬崖方向。
做完这些,他潜入水中,逆流游回,与甲在下游汇合。
两人弃用原路,改走猎户小道。这条道狭窄陡峭,普通人不会选。他们一口气奔袭三十里,直到确认没人再追。
深夜,他们在一处山洞停下。
苏牧阳掏出纸条,反复看上面的记录。火窑、旧矿、器械、毒、金主……这些词拼在一起,指向一个庞大的计划。不是复仇,是野心。
他抬头对甲说:“他们不想赢一场仗,他们想控制所有人。”
甲喘着气,点头:“咱们得赶紧把消息送回去。”
“不急。”苏牧阳摇头,“回去太早,反而暴露据点位置。我们要再等等,看看有没有更多动静。”
“你还想往前探?”
“我不是想。”苏牧阳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土,“我是必须去。你知道为什么杨过当年能打赢金轮法王吗?”
甲摇头。
“因为他没等敌人出手,他就先摸清了对方的路数。”苏牧阳看向南方,“我们现在就在摸他们的路数。”
甲沉默了一会儿,笑了:“那你就是现在的杨过。”
“我不是杨过。”苏牧阳背上药箱,“我是比他更狠的那个。”
他们休息两个时辰,天没亮就出发。沿着猎户道继续南行,途中经过一个小村子。村口有家茶摊,早上五点就开了。他们买了一壶茶,坐在角落听人聊天。
几个赶路的商贩在议论最近的事。
“听说洛阳那边有人半夜跪拜,说是拜火神。”
“江南三趟镖丢了,连人带货全没了。”
“漠北红光连闪七夜,牧民都不敢出门。”
苏牧阳听着,不动声色。这些事单独看是奇闻,合在一起就是信号。神秘势力已经在多个地方同时行动。
他把每一条都记下来。
离开茶摊后,他们绕到村后山坡,找到一块大石头遮身。苏牧阳拿出炭笔,在纸上画出行程图。江南、洛阳、漠北三点连线,交汇处正是终南山脚附近。而那个废弃石洞,就在中心点上。
“他们知道我们在那儿。”甲低声说。
“不一定。”苏牧阳指着地图,“但他们知道有人在查。所以放风声,引我们出去。”
“那咱们还查?”
“当然查。”苏牧阳收起纸,“他们以为我们在明处,其实我们在暗处。他们撒网,我们剪线。”
甲咧嘴笑了:“你这脑子,比我喝酒还上头。”
天快亮时,他们抵达第二个观察点——一座荒废的铁匠铺。这里靠近旧矿,曾是采铁之地,如今只剩残垣断壁。苏牧阳让甲在外围警戒,自己潜入铺子内部。
他在灶台后面发现一堆烧过的纸屑。捡起来拼了拼,看到几个字:“第三批毒剂,子时入库”。
他还找到一张残破的运输单,上面写着“石灰”二字,但笔迹新,明显是伪装。重量栏写着“三百斤”,这种量不可能只是修墙用。
苏牧阳把纸塞进怀里。
出来时,他对甲说:“矿里有仓库,他们在囤积原料。三天后子时动手,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搞清楚具体位置。”
“要不要通知其他人?”
“不能发信。”苏牧阳摇头,“信鸽可能被截。我们现在是孤线,只能靠自己传消息。”
“那怎么报信?”
“人带回。”苏牧阳看着远方山影,“等我们摸到矿口,我就让你回去。我留下盯着。”
甲急了:“那你一个人太危险!”
“我比你更适合藏。”苏牧阳拍拍他肩膀,“你跑得快,记性好,回去能把话说清楚。我留下,能把事看明白。”
甲张了张嘴,最后点头:“行。但你要活着等我回来。”
“我答应你。”苏牧阳笑了,“我还等着你请我喝酒。”
他们继续前行,接近午时到达一片密林边缘。前方地势开阔,能看到旧矿入口。那里有守卫,穿着杂色衣服,但行动整齐,显然是训练过的。
苏牧阳趴在一棵大树后观察。守卫每半个时辰换一次岗,门口有两个暗哨藏在岩石缝里。矿洞上方插着一面旗,紫色底,上面有个金色轮子图案。
他瞳孔一缩。
这个标志,和金霸天当年的武器一模一样。
“他还活着。”甲咬牙,“而且已经开始动手了。”
苏牧阳没说话。他取出炭笔,在纸上写下“金主即金霸天,矿中有毒库,三日后子时启动”,然后折好塞进竹筒,绑在甲的手臂内侧。
“你走西边小道,别回头。记住,三声咳嗽是接头暗号,只有听到这个才能露面。”
甲点头:“那你呢?”
“我去看看火窑在哪。”苏牧阳指了指东南方向,“那边有烟味,我没闻错的话,是硫磺。”
甲还想说什么,苏牧阳已经转身,消失在树林里。
甲深吸一口气,沿着西边小道快步离去。
苏牧阳独自前行,穿过一片荆棘地。他的衣服被划破,手臂上有几道血痕。但他不在乎。他闻着空气中的味道,一点点逼近源头。
两个小时后,他在一处山谷发现了火窑。窑口冒着黑烟,旁边堆着木柴和石料。有几个工人模样的人在忙碌,往窑里添东西。
他躲在一块岩石后,掏出纸笔准备记录。
就在这时,一名工人直起身,摘下帽子擦汗。
苏牧阳看清了他的脸。
那个人,是他三个月前在襄阳城外救过的村民。
而现在,那人正把一包白色粉末倒进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