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去徐州?”
粟昱放下手里的电报,抬起头看向张百川,几个纵队司令员刚走,桌上还摊着没收拾的地图。
张百川坐回到椅子上,端起搪瓷缸喝了口水:“嗯,这事我想了半个月了。”
粟昱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大幅华东地图前:“济南不好吗?铁路枢纽,背靠山东根据地,兵工厂、被服厂、医院都在周边。司令部设在这儿,稳当。”
张百川放下茶缸,也走到地图前:“就是太稳当了,你看,济南在这儿——山东的最北边。从这儿指挥江苏、安徽,战线拉得太长。”
张运逸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这话,接了一句:“司令员说得对。上个月打整七十七师那会儿,咱们从济南往临沂前线调部队,光行军就用了三天。要是敌人动作再快点,这时间差能要命。”
粟昱盯着地图没说话。
“徐州,”张百川的手指也落在那儿,“津浦、陇海两条铁路的交汇点。往北控制山东,往南辐射两淮,往西威胁中原。把司令部放在这儿,咱们的指挥半径能缩短一半。”
“可风险也大。”粟昱靠在桌边:“徐州是四战之地,无险可守。国民党要是知道咱们把司令部摆在那儿,肯定拼了命也要打。”
“那就让他们打。”张百川说得很平静:“目前咱们华东野战军五十万人,不是摆着看的。把司令部往前挪,本身就是个态度——告诉老蒋,也告诉咱们自己的部队,这一仗,咱们不准备退。”
会议室里静了几秒。
粟昱忽然笑了:“司令员,你这是要跟老蒋下明棋啊。”
“暗棋下到头了。”张百川坐回椅子上,掏出烟盒,递给粟昱和张运逸各一支,自己点上一根:“抗战时期,咱们打游击,玩的是‘敌进我退’。现在不一样了,咱们手里有正规军,有根据地,有兵工厂。再躲躲藏藏,部队的士气要受影响。”
张运逸划火柴点着烟,深吸一口:“司令员,这事得跟延安汇报吧?”
“已经汇报了。”张百川拿出一份电报底稿,递给两人,“前天发的,今天早上回电来了。中央原则上同意,但提了两个条件。”
粟昱接过电报,和张运逸一起看。电报不长,就几行字。
“第一,徐州司令部必须设在城内核心区域,不能太靠前。
“第二,调一个主力纵队担任司令部警卫任务,确保指挥机关绝对安全。”
张运逸皱了皱眉:“一个纵队?是不是太多了?六万人守一个城……”
“不多。”张百川吐出一口烟,“咱们的司令部,将来要指挥的是整个华东战场。保护它,就是保护五十万大军的眼睛和大脑。再说了,”他顿了顿,“谁说警卫部队就只能守在城里?”
“以警卫为名,行机动之实。让这个纵队在徐州周边活动,既能保卫司令部,又能作为战役预备队。敌人要是真敢来,咱们就给他来个中心开花。”
“哪个纵队合适?”张运逸问。
粟昱想了想:“钟伟的二纵吧。这支部队从晋西北打到山东,一直跟着司令员,老兵多,装备好,打过硬仗也打过恶仗。而且钟伟这个人,胆大心细,能攻善守,适合这种既要保卫又要机动的任务。”
张百川点点头:“我原也想的是他,不过这事不急,等司令部搬过去再说。现在要紧的是把济南这边的工作交接好。”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山东军区政委谢福治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参谋长陈榘和政治部主任肖桦。三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粟昱问。
“兵工厂那边传来的好消息。”谢福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张百川:“鲁中兵工厂新造的那批山炮,测试通过了。一共三十门,全部合格。李师傅说,下个月产量还能提高。”
张百川接过报告,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笑容:“好,告诉李师傅和霍夫曼先生,给参加生产的工人和技术人员记功。这批炮来得及时,正好赶上部队换装。”
陈榘接着说:“还有,鲁中、鲁南、胶东三个军区报上来的地方部队整编进度,比预期快。原计划两个月完成二十万人的整编,现在看,一个半月就能搞定。”
“这么快?”张运逸有些惊讶。
“老百姓参军热情高。”肖桦解释道,“特别是那些刚分到土地的翻身农民,都说‘保田保家保胜利’,一个村就能拉出一个排。”
张百川把报告递给粟昱,看向谢福治:“老谢,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司令员你说。”
“我打算把野战军司令部迁到徐州去。”
谢福治愣了一下,看了看陈榘和肖桦,三个人交换了个眼神。
“徐州……是不是有点靠前了?”谢福治犹豫了一下,“那边虽然现在在咱们手里,但离国民党控制区太近。南京到徐州,铁路通畅的话,国民党机械化部队一天就能到。”
“要的就是这个距离。”张百川站起身,重新走到地图前,“把司令部放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才能逼着咱们自己时刻保持警惕。再说了,咱们在徐州周边有四个纵队,二十多万人。国民党想打过来,得先问问这些部队答不答应。”
陈榘思索片刻,点点头:“从军事角度看,徐州确实比济南更适合指挥全局。只是……后勤保障怎么办?兵工厂、被服厂、医院都在山东,往前挪可不是小事。”
“不挪。”张百川说得很果断,“生产基地留在山东,这里是咱们的大后方。司令部只带必要的人员和装备过去,轻装简从。前指和后勤分开,既保证指挥效率,又确保后勤安全。”
肖桦问:“那山东军区这边……”
“山东军区的编制不动,你们三位继续主持工作。”张百川看着他们,“但责任要明确——山东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兵工厂的生产,地方部队的训练,新兵的征集和整训,这些都要你们担起来。野战军在前方打仗,后方就交给你们了。”
谢福治深吸一口气:“司令员放心,山东军区保证完成任务。要人给人,要粮给粮,绝不让前线部队有后顾之忧。”
张百川看着谢福治露出笑容:“好,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具体的工作交接,咱们这两天详细谈。现在先说说,司令部迁移的准备情况。”
张运逸拿出笔记本:“初步计划,司令部机关分三批转移。第一批,作战、情报、通信部门,由我带队,三天后出发。第二批,司令部直属队和警卫部队,五天后走。第三批,司令员、副司令员和其余人员,一周后出发。”
“交通工具呢?”粟昱问。
“铁路为主。”张运逸翻了一页,“津浦线济南到徐州段已经修复通车,咱们可以坐火车。不过为了安全,三批人员分开乘车,每列火车配一个连的警卫。”
张百川想了想:“火车目标太大。保不准会有特务搞破坏。这样,第一批和第二批坐火车,我和粟副司令员带第三批,骑马走。”
“骑马?”粟昱笑了:“司令员,从济南到徐州,骑马得走三四天,”
张百川也笑了:“长征时候一天走一百二十里都过来了,现在这点路算什么。再说了,骑马走一路,正好看看沿途的根据地建设情况,跟地方上的同志聊聊,比坐在火车里强。”
粟昱摇摇头:“你是司令员,安全第一。要不这样,我骑马,你坐火车。”
“别争了。”张百川摆摆手:“就这么定了。咱们俩都骑马,让机关的同志坐火车。路上还能商量点事情。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整个华东野战军司令部行动起来,文件要整理打包,设备要拆卸装车,人员要编组分配。各纵队也接到了命令,开始调整部署,准备应对司令部转移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