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纯粹属于两个人的且不带任何目的性的闲暇时光于我而言太少有。
尸骨寻回我便无需再畏首畏尾。
纵使那些阴邪的修炼之法会让我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只要能让那三百年前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我便会不顾一切。
路过那家曾买回我那身绿罗裙的博物馆时。
让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扇熟悉的厚重木门上,赫然贴着刺眼的白色封条,在萧瑟的寒风中微微卷曲着边角。
察觉到我的驻足,岑苍栖轻声开口解释,带着一丝早已了然的口吻。
“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青城那些依靠挖掘贩卖地下古墓遗珍牟利的所谓‘考古队’,以及他们背后串通一气的几所博物馆,已经悉数被彻查。”
“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暴露于人前,遭到了众人的抵制。”
我闻言环顾四周,以往喧嚣热闹的步行街确实不再像以往那般人满为患。
初时,我只道是深冬严寒,人们懒得出门。
如今看来,青城这昙花一现的繁华,终究是淹没在人性的贪婪之中。
整个青城的人们,本可以依托于对历史的真诚探究与敬畏之心,踏踏实实地迎来更好的生活。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也好,省得我再出手了。”不再看那衰败的景象,我转过身,继续朝着暂居的酒店方向走去。
那些考古队怠慢地下死去的亡魂,将他们的尸骨随意丢弃处置的行为本就令我心生不满。
我的头骨险些就被他们移花接木连同那西越公主的遗骸一同展出供人评头论足。
“才睡醒没多久,我怎的又困倦了?”我眨着眼睛,只觉得眼皮变得格外沉重。
“嗯……绾绾最近太累,需要好好休息。”岑苍栖扶住我的肩膀,几乎是让我身体的重心都靠在了他身上。
回到房间,我就迫不及待的扑向了那柔软的床。
意识沉沦得如此之快,连岑苍栖是何时洗漱完毕,又是何时带着一身清冽的气息躺在我身侧的,都全然不知。
再睁开眼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睡得太沉,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于是便开口询问已经在布置早餐的岑苍栖。
“徐叙呢?有来过吗?”
“没。”岑苍栖低头专心致志的将早饭摆好。
随即,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床边,极其自然地俯身,将我尚有些无力的双臂拉过,搭在他宽阔的肩头。
有力的臂膀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稳稳地将我打横抱起,走向洗手间,将我轻轻放在洗手台前。
他甚至拧好了温热的毛巾,细致地替我擦拭着脸颊和颈侧。
他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令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只是懒,不是残废……”
他手上的动作未停,只是抬眼,深邃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既为人夫,照顾你,便是天经地义的本分。”
擦完脸,他又一次将我抱起,稳稳地放回餐桌前的椅子上。
餐桌上摆着的早餐果然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无一不是合我口味的清淡软糯之物。
鬼魂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尽管我有实体,却也不会感到饿。
尤其在尸骨寻回后,我已大半月没吞食过魂魄了,竟也没感到腹中饥饿难耐。
此时这些绵软香甜的食物入口,倒莫名生出了一种满足感。
让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回了尸骨,连口味也变了?
我下意识拿出手机,屏幕干干净净,徐叙没给我打过电话。
想来应该是还在医院没有回来。
一连两天,徐叙都杳无音讯。
倒是我,吃吃睡睡,懒散度日,被岑苍栖当成废物养得有些忘乎所以。
到了第三天上午,窗外阳光正好,我终于从这慵懒的茧房中挣脱出来一丝清明。
刚拿起手机准备拨通徐叙的号码,指尖还未按下最后一个数字,房门便被轻轻叩响了。
岑苍栖起身开门。
站在门外的徐叙,模样着实让人心惊。
不过短短三日未见,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憔悴得不成样子。
眼窝深陷下去,泛着浓重的青黑,脸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原本挺拔的身姿此刻微微佝偻着,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疲惫不堪。
我皱紧了眉。
“你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了?”
尽管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徐叙的狼狈。
但还是难免觉得他有些不争气。
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竟还没学会做个彻彻底底自私的人。
徐叙没有理会我的诘问,甚至没有走进房间。
他只是站在门口,深深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种近乎虚脱却又无比释然的神情。
看起来他的家事似乎已经解决。
“我们回申都吧。”他的声音很轻。
语气给我一种,他只想尽快逃离这座城市的感觉。
“发生什么事了?”我追问,目光紧紧锁在他苍白却释然的脸上。
徐叙沉默了一瞬,那短暂的停顿里似乎包含了无数欲言又止的复杂过往。
最终,他只是微微牵动嘴角,扯出一个疲惫却释然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我不欠他们了。”
我张了张嘴,还是将心底的疑惑给憋了回去。
看他此时的状态,他不主动说,我实在是不好再问。
“那你先回房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再开车走。”
尽管有更快的交通方式。
车总不能不要。
好歹是真金白银买的。
“嗯。”徐叙淡淡的应下,转身回了房。
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徐叙这一觉,睡得比我之前更加昏天黑地。
足足一天一夜过去,他才重新打开房门,拎着收拾好的行李走了出来。
他脸上已经看不出前日的颓靡。
仿佛无事发生。
既如此,我便也默契地不再追问他与他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省得再勾起一些不愉快。
他走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指着里面一个鼓鼓囊囊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旧帆布袋说。
“三才观虽已不复存在,但我将藏书阁里那些用得到的古籍,都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