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苍栖温凉的手掌稳稳地扶住我的额头,另一只手则带着一种安抚的韵律,轻轻抚按在我的腹部,试图缓解那翻江倒海般的强烈不适。
徐叙见状也不再墨迹,他动作利落地抽出一张黄符,指尖捻动,符纸“嗤啦”一声燃起幽蓝的火焰。
没有丝毫停顿,他将那团散发着不祥气息、用红布紧紧包裹的厌胜之物猛地投入火中。
霎时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一股比之前浓烈数倍的恶臭如同有形的固体般弥漫开来,其中还夹杂着皮肉焦糊的呛人味道。
这股味道疯狂地钻入我的感官,将那股恶心感瞬间推向了顶点。
“我……呕,我不行了,呕……我去车上等你。”我艰难地挤出破碎的话语。
喉咙不受控制的吞咽着,在岑苍栖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回了车内。
车门隔绝了部分气味,但残留的污秽感依然萦绕。
岑苍栖立刻将我揽入怀中,毫不犹豫地将我的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他身上那股清冽而独特的气息,如同雪后松林般干净凛冽,瞬间包裹了我。
带来一种近乎救赎的安宁。
还别说,挺管用。
我贪婪着吸吮着岑苍栖身上的气息,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眼皮仿佛灌了铅,异常沉重地垂落,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再睁眼时,天都黑了!
徐叙正专心致志的握着方向盘,驱车回酒店。
“我睡了一天?”我撑起依旧昏沉的头,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望向驾驶座。
明明我们是早上出的门。
这时间流逝的空白感让我有些恍惚。
“差不多。”徐叙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他透过后视镜瞥了我一眼。
那匆匆一瞥中,我分明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沉重哀伤。
“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挥之不去的昏沉。
只觉得这尸骨嵌入魂体的副作用未免太过了些。
竟让我一只鬼都变得贪睡起来。
“兴许你才寻回尸骨还不太适应的原因。”徐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你呢?怎么会耽搁到天黑?”我忍不住追问,疑惑更深了。
明明我感到不适回到车上的时候,徐叙已经在将那些阴邪之物烧毁,怎么也耽误不到天黑。
徐叙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紧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时间拖得太久了。那厌胜之术盘踞已久,早已深深侵蚀了他的生机。即便毁去了媒介,恶咒留下的伤害……也难以尽数挽回了。”
“你没事吧?”我打量着他开车的背影,语气透露出关切。
“没事,”徐叙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下去。
随即讲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惹祸的孩子得罪人已有不少时日。
起初他的父母并没发现任何异常,也没当回事。
直到孩子开始莫名地持续高烧,神志也变得昏沉迷糊,徐家父母才慌了神,急忙将他送往医院。
可医院的检查结果却让他们陷入了更大的恐慌。
全身检查做了个遍,竟查不出任何实质性的病因。
夫妻二人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他们惶恐地告诉徐叙,他儿时的那场大病,也是来得这样毫无征兆,且药石无医。
提起从前,徐叙心中难免泛起一丝恻隐。
便耐着性子坐了下来听他父母讲述起这场祸事的源头。
那小崽子确实是为一个馒头与人起了争执。
他蛮横地抢走了小姑娘手中的馒头,却在对方委屈哭泣时,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变本加厉地掰碎馒头,粗暴地往小姑娘嘴里硬塞。
结果可想而知。
小姑娘被碎馒头生生噎住,好在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
却因大脑长时间缺氧遭受了不可逆转的重创,从此成了一个需要终身看护的痴儿。
徐家父母事后拿出了一大笔钱息事宁人,嘴里只嚷嚷着这都是小孩子间的打闹,试图将大事化小。
那小姑娘的父母,面对年仅十岁的肇事者和摆在眼前的巨额赔偿,除了含泪收下这笔“买命钱”,又能如何?
他们需要用这钱继续救治躺在病床上的女儿。
这番举动让徐叙的父母觉得自己更占理,甚至还隐晦地和其他家长说,他们就是为了讹钱。
因此才惹祸上身。
那小姑娘如今还在医院养着,每日的医药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她家条件一般,收下那笔钱也只是因为只想用那笔钱来替自己的孩子治病。
看着徐家人在外散播的闲言碎语,那位被逼到绝境的父亲,心中只剩下玉石俱焚的恨意。
人在逼急了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于是那小姑娘的父亲便千方百计买来一具死胎,又四处打听那些荒坟的来历,取来了坟头土,深夜鬼鬼祟祟的来到徐家布下了那厌胜之术。
他的目的赤裸而绝望——就是偿命。
他自己的女儿已经成为了后半生都需要父母照顾的痴儿。
凭什么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依旧能健全无忧的奔跑在阳光下?
这厌胜之术极为歹毒,施术时间越久,对受术者的侵蚀就越深,诅咒的力量也越强。
直到受术者死亡,媒介的力量才会逐渐消散。
所以徐叙在毁去那团阴邪之物时,自身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毁去厌胜之术的媒介后没过多久,那绝望的母亲,竟拖着她丈夫已然冰冷的尸体,状若疯魔地冲到了徐家门前。
嚷嚷着就算是死,也要让徐家不得安生。
她的丈夫已经遭受这厌胜之术的反噬而死。
这世间,徒留她与病榻上无知无觉的女儿,相依为命。
就在她万念俱灰,决意一头撞死在徐家门前时,徐叙出手拦住了她。
他清晰地告知她,厌胜虽毁,但诅咒之力已然深入骨髓。
那小崽子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轻则一生缠绵病榻,饱受痛苦折磨,重则撑不下去直接丧命。
这才暂时终止了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