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水下初探
清晨的雾比昨天更浓了。
浓得像牛乳，厚厚地压在湖面上，三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影。张清玄站在民宿门口，看着这片白茫茫的世界，眉头微皱。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雾，雾里带着细微的阴气，像是从湖底渗出来的，粘稠、湿冷，吸进肺里让人不太舒服。
厨房里传来叮当声，胖子在做早饭。米粥的香气混着雾气飘出来，给这阴冷的早晨添了点暖意。
“老板，吃饭了！”胖子探出头喊。
张清玄回身进屋。大堂的桌上摆着白粥、咸鸭蛋、还有一碟刚炸的油条。油条炸得金黄酥脆，胖子还特意调了个酱油醋碟，里面撒了葱花和蒜末。
“周老板两口子呢？”张清玄坐下问。
“一早就出门了。”胖子盛了碗粥，“说是去镇上办点事，下午才回来。我看他们是害怕，找借口躲出去了。”
“随他们。”张清玄夹了根油条，蘸了蘸料，咬了一口。油条炸得不错，外酥里嫩，火候正好。
清风明月下楼时，脸色都不太好。明月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怎么了？”张清玄问。
“昨晚……”明月咬了咬嘴唇，“昨晚我又听见唱戏了，而且……而且感觉有人在我床边站着。”
“是湖底阴气上涌的影响。”张清玄说，“今晚行动前，我会在你们房间布个安神阵。”
“谢谢张师兄。”明月小声说。
饭后，几人聚在大堂开会。张清玄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简易的湖底结构图——那是他昨晚用灵识探查后凭记忆画的。
“这里是湖心岛。”他指着图中心，“岛下方约十五米深处，有一座沉没的石制建筑，看样式像是明代或者更早的。建筑有门，门上刻着阴冥宗的符文。”
“门后是什么？”陈子轩问。
“不知道。”张清玄摇头，“我的灵识被门挡住了，进不去。但能感觉到门后有很强的能量波动，阴气浓度是外面的数倍。”
“那咱们今晚的目标是？”胖子问。
“先探明石门周围的情况。”张清玄说，“测量具体深度，检查符文完整性，看有没有近期被人动过的痕迹。如果条件允许，尝试接触石门，但不强开。”
“潜水装备都检查过了。”陈子轩说，“氧气瓶充好气，防水手电、潜水镜都试过，没问题。我还准备了水下信号棒，万一有情况可以发信号。”
“我画了避水符和护身符。”张清玄从包里拿出几沓黄符，“每人两张避水符，贴在潜水服内侧，能减少水压影响，延长水下时间。护身符随身带，防阴气侵蚀。”
他分完符，又拿出几块紫荧晶碎片，指甲盖大小，用红绳串着：“这个戴在脖子上。紫荧晶能稳定心神，万一遇到精神攻击，能挡一挡。”
众人接过，郑重地戴好。
“下水人员：我、清风。”张清玄继续安排，“胖子、陈子轩在船上接应，负责灯光、绳索和安全。明月在岸边高处望风，用望远镜观察湖面情况，有异常立刻发信号。”
“明白！”几人齐声应道。
“下午继续准备，检查所有装备，演练配合。”张清玄说，“晚饭早点吃，天黑就出发。”
散会后，胖子钻进厨房准备干粮。他蒸了一锅馒头，又卤了一锅鸡蛋，还切了些酱牛肉，用油纸包好。这些都是便携的，万一行动时间长，能在船上垫垫肚子。
陈子轩和清风在院子里检查潜水装备。氧气瓶、调节器、气压表、潜水镜，一样样仔细查看。明月帮忙整理绳索和信号设备，她学得很快，已经能熟练操作对讲机了。
张清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雾。雾气里，隐约有个人影在湖边走动，走走停停，像是在观察民宿。不止一个，远处还有。
盯梢的人，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下午三点，雾稍微散了些，能看见湖对岸模糊的山影。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
周福来夫妇回来了，脸色不太好。周福来把张清玄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张先生，我在镇上听说，县里要派工作组来湖区检查，说是要整顿旅游秩序……”
“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周福来忧心忡忡，“我担心……是冲你们来的。”
“知道了。”张清玄拍拍他的肩，“今晚我们行动，明天一早就走，不会连累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福来急忙解释。
“我知道。”张清玄说，“晚上你们早点休息，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周福来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进屋了。
傍晚五点半，胖子做好了晚饭。四菜一汤：红烧鱼块、蒜苗炒腊肉、清炒菠菜、凉拌黄瓜，还有一大盆西红柿鸡蛋汤。菜式简单，但分量足，味道也不错。
“多吃点。”胖子给每人盛了满满一碗饭，“晚上要干活，得吃饱。”
张清玄慢慢吃着，心里却在盘算。工作组要来，盯梢的人在增加，时间越来越紧。今晚的行动必须顺利，拿到关键信息就走，不能拖延。
饭后，天色渐暗。湖区的夜晚来得早，六点多就已经黑透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七点整，所有人准备就绪。
张清玄和清风换上黑色的潜水服，外面套着普通的户外外套做掩护。氧气瓶、潜水镜、手电等装备装在两个防水背包里，由陈子轩和胖子背着。
明月穿上深色运动装，背着望远镜和对讲机，先一步出发去预定的观察点——湖边一座废弃的了望塔，那里视野最好。
七点二十，剩下四人离开民宿，悄悄沿着湖岸往东走。没有走大路，而是穿行在芦苇荡中的小径上。芦苇很高，人走在里面，外面根本看不见。
夜很静，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湖水声。手电光调得很暗，勉强照出脚下的路。胖子走得很小心，生怕踩到水坑或者蛇。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到达预定下水点。这是一处隐蔽的小湾，水面相对平静，岸边有棵老柳树做标记。
陈子轩放下背包，开始做最后检查。张清玄和清风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潜水服。潜水服是紧身的，勾勒出张清玄精瘦但结实的身材，清风则显得更健壮些。
“氧气瓶气压正常，调节器正常，潜水镜正常……”陈子轩一样样汇报，“信号绳长度五十米，够用了。水下照明准备就绪。”
张清玄点点头，把避水符贴在胸口和后背，护身符塞进贴身口袋。又检查了一遍腰间的工具包——里面有备用的紫荧晶、几道特制符箓、还有一把特制的短刀。
“胖子，你在船上注意安全。”张清玄说，“有情况就拉信号绳，我们立刻上浮。”
“明白！”胖子用力点头，手心里都是汗。
七点五十，一切就绪。张清玄和清风戴上潜水镜，咬住呼吸调节器，对视一眼，同时潜入水中。
水很冷。
即使隔着潜水服，也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意。那不是普通的冷，是阴气渗透进骨髓的冷。水下一片漆黑，手电光只能照亮前方两三米的范围。能见度很差，水里悬浮着细小的杂质，像无数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张清玄打着手势，示意清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缓缓下潜。
越往下，水压越大，温度越低。避水符开始发挥作用，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气膜，减轻了水压的影响。但阴气依然无孔不入，像无数细针，试图扎进皮肤里。
下潜到十米左右，能看见湖底的轮廓了。是淤泥，厚厚的、黑色的淤泥，像腐烂的肉。偶尔有枯枝或石块从淤泥中露出来，在手电光下投出诡异的影子。
张清玄调整方向，朝湖心岛下方游去。根据白天的记忆，石门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游了约莫五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片不一样的景象——不是淤泥，而是石头。人工打磨过的青石，整齐地铺在地上，虽然长满了水藻和淤泥，但能看出原本的规整。
是一座建筑的屋顶。
张清玄游近些，用手电仔细照射。石头上刻着花纹，虽然被侵蚀得很严重，但还能辨认出是云纹和莲花纹。这是明代建筑常用的装饰。
他沿着屋顶边缘游，寻找入口。清风跟在后面，警惕地观察四周。
水下很安静，太安静了。没有鱼，没有水草，只有死寂。手电光在黑暗中切开一道道光柱，照出前方无尽的黑暗。
忽然，张清玄停下了。
前方，出现了一扇门。
石门嵌在石壁上，高约两米，宽一米五。门是关着的，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在手电光下泛着暗沉的光，像是用某种特殊的颜料书写，经过几百年水浸都没有完全褪色。
阴冥宗的符文。和竹简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张清玄游到门前，伸手触摸。石门冰凉刺骨，触感不像石头，更像寒冰。符文有微微的能量流动，像脉搏一样，一下，又一下。
他在门前停留了几秒，然后开始检查门周围的情况。石门与石壁的接缝处很严密，没有破损。但在地面上，他发现了一些痕迹——不是自然形成的痕迹。
是脚印。
虽然被水流冲刷得很模糊，但还能看出轮廓。是现代潜水靴的脚印，不止一个人的，而且很新，不超过一个月。
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就在不久前。
张清玄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玄冥的人，或者“遗产守护会”的人，已经先一步到达这里。
他示意清风注意警戒，然后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小型的水下相机，开始拍照。石门全貌、符文特写、周围的痕迹、建筑的轮廓……所有细节都要记录下来。
拍完照，他又拿出一个特制的测量工具——那是异管局提供的设备，能测量能量波动强度和频率。他把探头贴在石门上，屏幕上很快显示出读数。
能量波动很强，而且有规律。像心跳一样，每分钟四十五次左右。这种频率……
张清玄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记得阴冥宗竹简上记载，有一种古老的封印阵法，叫做“锁魂阵”。这种阵法需要用活人献祭，将灵魂封印在阵眼，作为阵法的动力源。阵法运行时，会像心脏一样跳动，维持封印的稳定。
如果真是锁魂阵，那石门后面封印的，可能不止是东西，还有……魂魄。
正当他思考时，清风突然拉了拉他的胳膊，指向左侧。
张清玄转头看去。
在左侧的黑暗中，隐约有几个影子在晃动。是人形的影子，但动作很僵硬，像是在水里漂浮。影子慢慢靠近，手电光照过去——
是尸体。
三具尸体，穿着现代潜水服，悬浮在水中。他们的脸泡得发白肿胀，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只剩下空洞的黑暗。最诡异的是，他们的嘴角都挂着诡异的微笑，像是在水下看到了什么极其美妙的东西。
张清玄认出了其中一具尸体身上的标志——“遗产守护会”的徽章。
这些人，就是之前先一步到达的探险队。他们找到了石门，但没能活着回去。
清风打了个手势，询问是否靠近检查。张清玄摇摇头，示意后退。这些尸体不对劲，他们的姿势太诡异了，而且周围的水温明显比其他地方更低。
但已经晚了。
其中一具尸体的眼睛，忽然转动了一下。
紧接着，三具尸体同时睁开眼睛——不，不是眼睛，是眼眶里燃起了幽绿色的火焰。他们的四肢开始活动，僵硬地划水，朝张清玄和清风游来。
速度不快，但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水鬼。而且是被人操控的水鬼。
张清玄立刻做出决定：撤。
他朝清风打出手势，两人同时转身，朝来时的方向游去。身后，三具水鬼不紧不慢地追着，他们的动作很协调，像是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
游出几十米，张清玄忽然感觉到水的流动变了。原本平静的水流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正是石门的方向。
石门在吸收阴气，同时也在搅动湖水。
他加快速度，示意清风跟上。避水符的效果在减弱，水压开始变大，胸口有些发闷。氧气瓶的存量还够，但必须尽快上浮。
又游了一段，前方出现了光亮——是胖子他们在船上打的信号灯。
张清玄和清风奋力游向光亮。身后，三具水鬼还在追，但速度慢了下来，似乎不敢离开石门太远。
最后几米，两人几乎是用尽力气游过去。胖子和陈子轩在船上伸手，把他们拉了上来。
“快走！”张清玄一上船就喊。
陈子轩立刻发动小船的马达，朝岸边驶去。胖子回头看向湖面，手电光照过去，只见三个模糊的影子在水面下徘徊，但最终没有追上来。
小船靠岸时，张清玄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
水下探查，只用了五十分钟。但这五十分钟里，他们看到了太多东西。
“怎么样？”明月从了望塔跑下来，急切地问。
张清玄脱下潜水镜，脸色凝重：“石门找到了。但有人比我们先到，而且……那里有东西守着。”
“什么东西？”
“水鬼。”张清玄说，“被操控的水鬼。还有，石门可能在运行一个锁魂阵。”
众人沉默了。夜风吹过湖面，带来刺骨的寒意。
远处，浓雾再次弥漫开来，将整个落雁湖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而在雾的深处，那扇石门后，某种东西，似乎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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